冬天是最适宜吃的季节了。
首先要说吃火锅。吃火锅虽然不局限于冬季,但滋味和情调,冬季最浓。冬天浓重的夜色,砭骨的寒风,纷飞的枯叶,飘扬的雪花,仿佛都成了吃火锅的背景,为了烘托出火锅的风味。此时此刻,穿过枯叶乱舞的街道,带着一身寒气,走进家里,面对着桌子上沸腾的火锅,氤氲的水汽,便会觉得火锅特别的好吃,家里特别的温暖。若是再邀请几位好友,围着火锅,温一壶黄酒,那就是身临“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的意境中了。
再说吃羊肉。冬天吃羊肉,既能抵御风寒,又滋补身体。家门口的苏州羊肉馆平时门可罗雀,一到冬天,寒风一起,便顾客盈门。老板当门置一铁锅,上面垂着一盏灯泡,亮光光地照着下面的羊杂汤。其中还有一只羊头,双眼闭着,安详躺着锅里,被翻滚的浓汤簇拥着。小小的店堂里座无虚席,有的在稀里呼噜、满脸油汗地吃着一大碗羊肉面;有的独坐一隅,老酒抿抿,羊蹄啃啃,一副乐陶陶的神仙模样。店里的白切羊肉尤其为人称道,肉质紧密而细嫩,并配有独家蘸料一小袋,风味浓郁别致。我常常下班后买些来,然后温半斤黄酒,依窗而坐,听寒风叮叮敲窗,看雪花点点飘舞,品尝的不仅是时令佳肴,还有时令的风情。
民谚有“冬鲫夏鲤”之说。鲫鱼肉质鲜美细嫩,可恨刺太多。然而冬天鲫鱼,刺变得粗壮起来,肉变得丰腴起来,味道也更鲜美。在菜场里,一条条脊梁乌黑如墨的鲫鱼,不甘心地在水盆里游来游去,露出一种潜蛟困凤的委屈。将其拎出水盆,强壮的鱼尾常常扇出一片水花,溅在人的身上。像这样壮实肥鲜的鲫鱼,烧起来再放入一把半尺长,细挺碧绿的“小香葱”,那香味可绕梁三匝,食后齿颊留香,余味无穷。
民谚还有“冬吃萝卜夏吃姜”之说。冬天的萝卜,皮薄、肉嫩、多汁,味甘不辣。白萝卜水灵灵,洁白如玉,切丝与鲫鱼煲汤,汤色可得奶白,味极鲜美。青萝卜大半身翠绿色,尾端呈玉白色,一副秀丽雅致的风韵。将青萝卜与萝卜缨子稍加盐渍,冬天早上佐小米粥,吃得暖意融融,两腋生风。此季节生吃也极佳,脆嫩多汁赛过梨。
青菜虽然一年四季都有,但冬天的青菜,去尽苦涩,变得甘甜软糯。清晨早起,到菜园里去摘青菜,只见绿色的叶子边缘,镶嵌着一圈霜,宛如精致花边,绿白相间,色调雅致。此时青菜,不仅味美,而且貌美,仿佛齐白石笔下的一幅《蔬香》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