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我对不起你　

　　唐金汉说：“就是你这‘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三年前我才逃避去欧洲留学。”

　　“什么事呀，儿子刚回来就这么吵吵嚷嚷的。”唐母闻讯赶来说。唐盛坤：“问你的宝贝儿子去，刚回到家，带来个犹太洋妞不说，还说和舒婷没爱情。”唐母：“汉儿，你可不能休掉舒婷啊！”

　　窗外，露茜娅正好走过，听见争吵声，停了下来。室内，唐盛坤继续说：“我话说在前头，明天就让那个犹太姑娘离开，多给她点钱也行，不能因为一个犹太姑娘，害了我们全家！”唐金汉：“爹，我也说清楚，您既然要赶她走，明天我就和她一起离开！”

　　窗外，露茜娅虽然听不懂里面父子争吵的全部内容，但她感到好像是为自己，含泪离去。

　　室内，唐盛坤气得直抽烟斗，唐金汉赌气地要出门，被唐母叫住。唐母：“站住！”她慈爱地拉着儿子坐到自己身边：“孩子，虽说做男人的讨个三妻四妾不稀奇。我不管这洋妞是好是坏，可是，舒婷这孩子孝顺、贤惠，身体又不好，她的父母上个月在常熟老家被日本鬼子杀死了，不能在这时候伤她的心啊。”

　　刘舒婷卧室。灯下、床上，刘舒婷着睡衣而卧。唐金汉怀着复杂的心情来到舒婷的卧室：“舒婷。”刘舒婷欠身：“我已经让吴妈在书房里给你准备好床铺了。”唐金汉：“我知道。舒婷，这些年我不在家，多亏你代替我孝顺、照顾二老爹娘。”刘舒婷：“他们对我像亲生女儿一样。金汉，你回房去吧，我这个病要传染人的……”说着，一阵咳嗽。唐金汉坐在她床前：“舒婷，对不起，我不知道你爸妈——岳父岳母的事……”刘舒婷伤心地说：“本来，公婆要接我爸妈来上海避难，可是……”又是一阵咳嗽。唐金汉忙掏出手帕供她吐痰，发现手帕上都是血！刘舒婷：“我真的没什么，你还是去菲妹房里看看露茜娅吧。”唐金汉：“舒婷，你……”

　　刘舒婷：“刚才，我和露茜娅姑娘用英语谈了，她把她的身世、遭遇和你跳海相救的事简单和我说了。她是一个很美丽、可爱也很值得同情的女孩。”唐金汉：“你也这样认为？”刘舒婷：“任何富有同情心的人，都会为之感动。”唐金汉：“舒婷，真是太感谢你啦！”刘舒婷：“干吗要感谢我？”唐金汉：“感谢你这样宽宏大量接纳她。”刘舒婷：“谈何宽宏大量？两位老人不知，你我最清楚，新婚之夜，你彻夜不归，第二天就远去欧洲，当时，我怨你，恨你，作为妻子，我让自己爱你，从常熟乡下嫁来上海这几年，为了能配上你，我学英文、学医学……努力使自己成为……”她咳嗽着。唐金汉为她倒水：“舒婷，是我对不起你……”刘舒婷：“谈不上谁对不起谁，我只恨现在我重病缠身，否则我马上和你解除婚约……”

　　唐诗菲匆匆进来：“哥、嫂子，久别重逢好亲热，客人走了还不知道吧？”唐金汉：“什么客人？”唐诗菲：“就是你带来的犹太天使呀。”刘舒婷：“露茜娅？她怎么啦？”

　　唐诗菲耸了耸肩：“我安排好犹太难民回家，在我的梳妆台上看到这封信。”唐金汉接信阅读。“啊！她走了！”唐金汉向外奔去。唐诗菲追了出去：“哥哥，我跟你一块儿去找！”屋外，不知何时下了大雨，刘舒婷也追了出来：“伞，伞！”

　　雨中，空旷的马路。远处传来敲梆子的叫卖声：“桂—花—赤豆汤，白—糖—莲心粥，火腿粽子……”

　　露茜娅拎着皮箱在公共租界的虹口马路上行走，唐金汉和唐诗菲沿着同一方向追寻。此时，在露茜娅那熟悉的小提琴音乐声中，出现她的画外音：“罗汉，我走了，请不要找我。我会记住你的话：为了死去和活着的亲人，更为了你，我会好好地活下去的。我不忍心因为我而使你的家庭受到任何伤害，好好照顾嫂子——你的太太。她太善良了，而且又患重病，如果我抢走她的爱，我会一辈子有负罪感。再见了。我会在上帝面前为你和她祈祷的。深爱你的露茜娅。”

　　马路上。露茜娅拎着皮箱，在雨中艰难地走着。一阵铃声。一辆挂着雨帘的黄包车经过。露茜娅连忙招手。

　　车夫：“对不起，小姐，车上有人了。”

　　露茜娅用生硬的中国话说：“请问犹太难民收容所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