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易受伤行业

　　２０１０年３月的一个夜晚，费城克洛泽－切斯特医疗中心护士、时年４３岁的托弗·舒斯特帮助同事挪动一名从床上跌落的病人，没想到就此结束了自己的职业生涯。

　　这名病人体重超过１３５公斤，舒斯特按照护士学校里教的方法，和同事配合作业。“我提起她的一只脚，摇摇晃晃地将她抬到床上。我突然感到有什么断裂了，紧接着呻吟起来。”她回忆道。

　　她忍痛上完夜班，开车回家，直接躺倒在床上。当日下午醒来时，丈夫发现她跌倒在地上，不停地尖叫：“我走不了路了！”

　　后来，院方证实舒斯特在挪动病人时伤了腰，她接受了一次手术治疗。Ｘ光片显示，她受损的腰椎间盘用４根又长又尖的螺丝钉固定着。

　　“虽然我现在又可以坐立行走了，没有太大的痛苦，但作为一名基层护士，我的职业生涯也结束了。”舒斯特说。

　　美国劳工部劳工统计局调查显示，全美每年有超过３.５万名护理人员腰部或其他部位受伤，伤势足以让他们丢掉工作。护工和勤杂工受腰伤或肌肉骨骼损伤的概率约为建筑工人的３倍。就数据来看，护工比其他行业从业者更容易受伤，其后依次为仓库工人、卡车司机、货仓员工和注册护士。

　　护理是个力气活

　　造成护理人员受伤的重要原因之一是他们经常性地挪移病人。１８９８年出版的经典教科书《护理：原则与实践》如此警示：“护士在挪移病人时时常腰部受伤，时有抱怨。”

　　上世纪９０年代早期，全国职业安全和卫生研究所的学者们着手研究为什么那么多医护人员背部受伤，结果令其大吃一惊。

　　项目研究经理詹姆斯·柯林斯说，此前他一直从事汽车工厂工人的伤情研究。他的研究对象中，９３％为男性，普遍体格健壮，喜欢骑哈雷摩托。就是这样的“力量男”工作中也被禁止搬运超过约１５公斤的货物。而普通医院里的护理人员，每天却要几十次地挪移体重远超１５公斤的病人。“这个调查结果令我无比吃惊。”柯林斯说，“关键是，这些伤严重到可能毁掉他们的职业生涯。”

　　阿什利·摩尔是一名注册护士，在美国最知名的连锁医院凯泽－珀默嫩特位于加州沃尔纳特克里克加盟医院的特护病房工作。她说，人们通常不大理解为什么护士容易受伤，以为他们的工作只是给病人量量血压、静脉注射或评估饮食等。事实上，护理他人实在是力气活，尤其是在肥胖率大幅升高的今天。“特护病房里体重在１１０到１５０公斤之间的病人太常见了，哪怕是抬抬他们的腿，恐怕都有３０公斤左右。”摩尔说，“我一个人根本抬不动。”

　　而且，大多数住院病人病情严重，往往需要２４小时监护。可是，不管他们病情如何严重，身体如何肥胖，只要他们有翻身、下床、改变体位的需要，就必须立即给予帮助。

　　摩尔每个班次要帮病人挪位１５到２０次，平均约２０分钟挪移一次。

　　医院保护不力

　　护理人员容易受伤，医院方对此心知肚明，却并未采取积极措施对员工予以保护，引起护理人员强烈不满。

　　凯泽旗下有３８家连锁医院，在患者中口碑甚好，历年评分名列前茅。但其护理人员却抱怨，医院管理层对自己的员工缺少关爱。

　　全国公共广播电台（NPR）接触了沃尔纳特克里克加盟医院１６名因挪移病人而受伤的护工，其中阿比盖尔·维莱斯的案例十分典型。她在帮助一名病人起身时，肩膀突然一阵剧痛，从此一直与痛苦为伴。几年来，她一次次跑凯泽员工医务所，医生不断给她开止疼片和注射类固醇，可疗效微乎其微。因为疼痛，她的行动受到很大制约，有时连一杯水都拿不起。维莱斯先后接受两次手术，停工８个月。

　　维莱斯和其他员工告诉NPR，凯泽管理层的确采取了一些安全措施，比如购置了一些辅助挪移病人的设备，类似于工厂里的起重机。他们还培训了“病人看护技师”团队，在必要时施以援手。但护理人员说，他们多次向医院管理层反映，这些措施听上去不错，却往往形同虚设。每当他们需要使用辅助设备时，常常发现已被其他部门借走，或者被塞在偏远的储藏室里，藏在一堆清洁用具后面，或者电池没电。当他们迫切需要技师团队帮忙时，又常常被告知相关人员已另有安排。

　　改变来得太迟

　　２０１２年１月１日，加州正式实施《医院病人和保健工人受伤保护法》，这给沃尔纳特克里克加盟医院的受伤护理人员带来希望。这部法案经由加州护士联合工会和公共卫生组织倡议多年，要求医院保护护理人员，避免因为搬挪病人而受伤。另有９个州通过了类似法案。

　　法案颁布几天之内，沃尔纳特克里克加盟医院的护理人员便向州法院提起诉讼，控告凯泽违法。加州职业安全与健康部随即派人前来调查。２０１４年１月３１日，法官德莱维吉裁定凯泽医院未能采取特别措施，确保有足够员工对病人进行安全处置；未能确保员工获得挪移病人的辅助设备；未能对员工进行有效培训，学会使用相关设备。法院要求院方在９０天内作出整改。

　　对此裁决，凯泽－珀默嫩特工作安全部北加州地区执行主任海伦·阿切尔－杜斯特说：“但凡可以避免，我们当然不希望雇员在工作时受伤。沃尔纳特克里克医院的工伤率并不比其他任何医院高，事实上我们已将工伤率降低了２３个百分点。我们的目标是杜绝工伤。眼下，工伤率正在逐年逐月下降。”

　　她表示，早在员工投诉之前，凯泽已决定至少投资４０００万美元，对包括沃尔纳特克里克在内的老旧医院进行改造，安装更多搬挪病人的辅助设备。此外，在凯泽新开张的３家医院里，许多病房在设计时就考虑到在天花板上安装相关设备。

　　但对于已受伤的护士，这些改变来得太迟了。丽萨·伊万斯２０１０年在帮助病人使用便盆时受了伤，至今没有一天离得开止痛药。唐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