围绕着“我是歌手”的悬念、情绪和话题,我们就像追逐自己尾巴的小动物,在自我表达的喜悦和认同里,乐此不疲。2015“我是歌手”为什么会成为娱乐时代的“超级社交货币”?
什么是“社交货币”?
为了进入“我是歌手”第三季的演播现场,刘谦只能刷他的“人情卡”,这个故事由他来说,已经有了几分传奇。朋友们人托人,关系找关系,重重叠叠,曲折繁复。这并不是直播的决赛现场,不过是第四场比赛的录播而已,需要这样杀鸡用牛刀吗?面对我的问题,刘谦更加神秘。按他的说法,饶是这样,也没有谁敢把话说死。一直到比赛录播的前几天,依旧没有笃定的消息,他人在腾冲,心在长沙,干脆带着两个朋友提前飞过来继续等。终于,在录制的那个周四,他们拿到了3张入场券。
先入场的是500名大众评审,然后,才轮到刘谦这样的“门票观众”。演播厅其实没有电视上看起来那么大,500个座位刚好给500名评审。他们只能见缝插针坐在台阶和通道的地上,演播厅的热气腾腾,一半来自超强劲的空调,一半来自入场安检的漫长酝酿。彼此寒暄打听一下,有座位的说自己如何经过了四五轮筛选,跟中彩票一样被挑出来;没座位的,刷了人情卡的抛出一个云淡风轻的遐想,花了钱的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心情复杂的数字。刘谦说,比起来,他们的往返机票,似乎也不算什么。
虽然每个人关于自我的表述,多少都会有一点夸张,但我并不怀疑,这张入场券的难度。因为就在准备这个选题的时候,我的同事提前去了湖南卫视,她赶上的是突围赛,就是决赛前的最后一场录播,尽管她事先已经跟节目组做了多次沟通,最后还是没有办法进入真正的演播现场,去感受据说能够把地板都震得发颤的顶级音响,她只能和当天到场的许多媒体记者一样,在另一个媒体现场看着大屏幕。对,跟坐在电视机前的普通观众唯一的区别,或许就是屏幕更大一点,而且离现场更近一点。
我想不出2015年上半年还有什么娱乐节目,能够像“我是歌手”这样,成为全民话题。不用罗列收视率的枯燥数字,只需要留意一下网络社交圈里,尽是一轮一轮的刷屏轰炸。我试着上网搜索了一下,后知后觉地发现,原来“‘我是歌手’为什么这么火”,早在2013年就已经成为一个话题。换着关键词再检索下去,这档节目里的每一个要素,从台前的歌手、评审、赛制,到幕后的导演组、乐队、设备,我所能想到的每个环节,都已经可以分门别类地成为一个新话题。我脑子里当时出现的第一个画面,就是那个古老的Windows屏保图像,那些线条勾勒出的水管,每个节点都可以无限延伸,蜘蛛网一样无穷尽。
回到还没有冷却的歌王决赛现场,3月27日晚的直播之前,从早上开始,我的朋友圈里就在一轮一轮地刷着竞猜。我不用看电视和报纸,已经知道了帮帮唱的嘉宾名单,歌手们的两轮比赛歌单。到中午,我看到了千里之外湖南台大门前人头攒动各个角度的照片,接下来,是秀入场券和分析黄牛党票价的时间。直播开始,我依旧不用看电视,也知道谁唱得好谁又出了什么差错。第一轮的小高潮,还只是帮帮唱里的各种帮倒忙,到了突发状况的孙楠退赛和汪涵救场,话题的延展,就像那幅无限循环的屏保图像,再次成为一张蜘蛛网。一路飙升的收视率,已经没有任何能够阻挡。专业分析收视率的朋友跟我解释,从数据来看,当天晚上看电视的人群,平均10个里有4个在看“我是歌手”的决赛。大概,春晚也莫过如此。
为什么人们会如此争先恐后地追逐和分享关于“我是歌手”的信息?
新兴的社交媒体经济学理论提出了一个新概念——社交货币。美国宾夕法尼亚大学沃顿商学院市场营销教授乔纳·博格和他的同事凯瑟琳·米克曼一起,就内容分享这一问题,也进行了实证研究,他们得出的结论是:“自我分享的特质贯穿于我们的生活中,这些共享我们的思想、观点和经验的意愿成为社交媒体和社交网络能够流行的基础。”“我们对其他人谈话的时候,不仅仅是想传达某种交流信息,而是想传播与自己相关的某些信息。”通俗地说,就是我们的潜意识里,都是想用我们谈论的信息,来完成自我的“标签化”,成为别人眼中,聪明的、风趣的、理想的自己——这些会令人们觉得可以凸显自我独特性的信息,就是我们的“社交货币”。
歌王的悬念
“这是一部连续剧。”当我还在寻找一个合适的词来描摹对“我是歌手”的感受时,山河老师已经把它说了出来。他是三季“我是歌手”中都能看到的熟面孔点评专家,也是跟湖南卫视合作长达10年的幕后音乐人。从“超级女声”到“我是歌手”,亲历了两轮收视传奇。
故事是一种最原始的娱乐形式,却始终是一种最有生命力的载体。就像沃顿商学院的乔顿·博格教授论述的那样,“情节叙述从本质上讲比基本事实来得更加生动”,“故事就像血管中的血液一样,能够有效地承载信息,并将它们顺利传递给下一个个体”。套用到“社交货币”理论里,一个好故事,当然是传播的起点。三季的“我是歌手”,在这一点上并未改变。从一开始,在如同纪录片一般的镜头视角下,故事已经开始。不管参加比赛的7位成名歌手,因为什么原因站上这个舞台,他们首先要接受的,就是这种叙述方式。
除了最后的直播决赛,“我是歌手”每一期只有90分钟,一人一首歌不超过35分钟,主持人和观众的镜头加起来不超过10分钟,剩下来的接近半小时都是真人秀。歌唱竞技是每一集故事里的悬念,剩下的真人秀部分,要完成的是人物的塑造、情节的铺陈和气氛的烘托。故事里最吸引人的,永远是悬念。“我是歌手”这个成名歌手同台竞技的故事,关键的悬念,只有两个:第一,谁会来?第二,谁会赢。第一个悬念,在节目的第一期就将被揭开,而第二个悬念,才是要贯穿这一季始终的核心。
如何打好悬念这张牌,从“我是歌手”的第一季第一集就已经开始。严格说起来,这个从韩国复制过来的歌唱真人秀节目,并不被内地市场看好,因为韩国与中国演艺市场的不同生态。在韩国,年轻偶像团体抢走了绝大部分市场,实力派机会寥寥,所以对于这种节目态度积极,而中国呢,庞大的人口基数和城乡二元结构的基本生态,决定了商演市场的多层次和丰富性,不同类型的歌手,都可以分到一杯羹,差别只在于出场费的高低。
虽然湖南卫视和洪涛的团队,这么多年经营下来,在音乐圈里有一定的资源和人脉,但是在第一季里,他们能请来的嘉宾,却并没有真正的当红大牌。所以,在第一季里,第一集连出场顺序,都是精心设置的。作为主持的羽泉最先出场,而齐秦被留在了最后。这当然不是一个抽签顺序,而是导演组的故事叙述顺序。它营造的情境,就像一个猜谜游戏。这也是目前国产纪录片最爱用的手法,就是恨不得30秒暂停一下,问一句:“这是为什么呢?”当然,“我是歌手”没有这么笨拙。当导演组内心的潜台词,这个人为的悬念,通过每个参赛选手的眼神、表情、惊呼得到一步步推进,就不再是生硬的设问,而是情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