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月20日，美国和古巴两国互设使馆正式开馆并且互相派驻大使。古巴外长布鲁诺·罗德里格斯在华盛顿亲手升起古巴国旗。对于这两个一衣带水的国家来说，这个场景已经久违了半个世纪。对于美古复交，无论是两国或是国际社会都表达了高度关注，大多给予了非常积极的评价。对于几十年间零交往的美国和古巴而言，恢复外交关系、互设使馆当然是“历史性的一步”，那么“实质性的一步”呢？

　　美古两国互设大使馆对普通古巴人来说意味着什么？“这个……大伙儿真是有点想太多了。”在北京的一家川菜馆里，古巴媒体人吉列尔莫（化名）说。已经在中国学习工作了多年的他，出生于一个典型的古巴家庭：父亲早在上个世纪八九十年代就移居美国迈阿密，而他则随着母亲一直在古巴生活，只能通过复杂的方式与之联络、获得生活上的帮助。对他个人而言，美古两国互设大使馆本应是有着极大意义的事件，可他的表现很淡定。“我的朋友，其实到现在什么都还没发生。”

　　画面上，纸面上

　　在吉列尔莫这样的普通人看来，互设大使馆这样的“第一步”仅仅是停留在电视画面上的政治事实，对于落实在纸面上的、实际的第一步，他们依然在等待。

　　“举个简单的例子吧。拥有外交关系的两国，应该是可以做到一国公民在拥有第三国居留许可的情况下，可以向对方国家驻第三国使馆申请签证。但是现在的事实就是，作为合法在华的古巴公民，我还是无法通过美国驻华使馆申请赴美签证去探望父亲，至少目前的情况是这样。所以对我们而言，目前的情况就像吃饭，看菜单总不会饱，还得是吃到了才算数。”吉列尔莫解释道。

　　当然，这种说法非常主观，美古之间并不是完全没有变化，而古巴百姓也并不是完全没有感觉到这些进展。宏观上来讲，日前古巴已经被移出了恐怖主义国家名单、不久前美国也将古巴在国际拐卖人口名单上由三级降为二级。这些事件可以理解为恰逢其时，也可以理解为示好的旗幡。

　　但吉列尔莫也有他的道理。老百姓并不那么在意和相信宏观，对于新闻事件的反应简单而直接。根据官方数据，由于感觉到古巴与美国关系即将破冰，担忧美国相关移民政策即将变化，在2015年前三个月通过各种方式移民美国的古巴公民同比增加了118%。然而事实上，移民数量“巨大的增长”不过是9371人，对于几近1300万古巴普通民众而言根本谈不上是普遍的出路，只是少数“有办法”的人解决问题的方式。

　　无论是从意愿或是能力出发，吉列尔莫和他在古巴的家庭所期盼的和大多数古巴人一样，是未来能够在古巴生活得更好、同时拥有自由前往美国的权利，而不是单纯依靠离开古巴去实现自己的生活理想。依照目前的状况，两国间的自由旅行或是对等贸易，都还远远没有出现在普通古巴人的视线里。

　　于是他们看待这件事的方式，更多是无奈的戏谑和玩笑：“你知道么，古巴和美国在1961年断交。就在这一年，在美国出生了一个非洲裔婴儿，就是今天的奥巴马，和古巴恢复外交关系的美国总统。”

　　向北和向东

　　和美国关系正常化之后，古巴人会向着北面的美国看吗，看东边的中国还像以前那样好吗？

　　吉列尔莫笑了：“对于古巴人来说，中国、委内瑞拉是在古巴封锁时期实实在在给我们带来帮助的朋友。而和美国复交其实是给了古巴人新的可能性。对于我们来说，重新在哈瓦那看到美国使馆并不是意味着我们要马上就倒向华盛顿，而是意味着我们在跟中国人打交道的时候变得更有自信，因为我们能够给重要的伙伴提供更好的平台。”

　　对吉列尔莫这样的古巴人而言，除了感情因素，与中国人实实在在地进行合作，是美古复交后带来一种更好的可能性。当然，今天古巴街上郑州宇通的大巴时而驶过，中国光伏电站的电流供给着哈瓦那许多家庭的运转，古巴出色的生物制药技术也带来了许多合作可能，中古交流并非不多，但这些离百姓依然有些遥远。而由于古巴距美国只有90海里的距离，拥有大量受过高等教育的工程人员和零文盲的工人队伍，生产成本和劳动力成本较低，在美古关系正常化后，这些优势完全可以转化成利润，让更多的中国企业和个人不再以援助而是以营利为目的来到这里，和古巴人一起工作，建立基地，把产品卖到美国去。这个过程，是各行各业的普通古巴人都可以并且乐于参与的。

　　“这样的话，古巴人就会离中国人更近，不只提供情怀，也能真的带来利润。而这样，我们的日子也会越来越好。”吉列尔莫说。

　　前五十年，后五十年

　　“真的把东西卖到美国去，还早着呢。五十多年的封锁，有些东西，真的是有钱也买不到，”他叹息道。

　　而美古关系正常化至今为止还没有让美国对古巴的制裁有松动的迹象，最为积极的信号也不过是几天前外媒报道：“希拉里呼吁一次性结束对古巴制裁”。事实上，无论是奥巴马还是希拉里，目前想在事实上推进解除经济封锁，都只是画饼充饥。中期选举的惨败，令奥巴马和民主党人在国会完全失去了话语权，解封提案的通过可能性完全取决于共和党人的态度。而共和党美国参议院多数党领袖米奇·麦康奈尔从奥巴马推动美古互设大使馆开始就极力反对，日前更是明确表示一定不会让解除对古制裁的议案通过。

　　吉列尔莫说：“我更担心的是美国古巴黑手党会不会再出手。”他指的是在美古巴裔反卡斯特罗集团。在古巴革命后到上世纪90年代初，超过150万名古巴人移民美国，这些人中的强硬派大多是革命前独裁政府官僚、军官和大商人。由于庞大的财力和美古历史关系，他们在美国政界保持了很大的影响力。在1992年和1995年在美古关系出现融冰可能时，古巴反卡集团都给予了当时美国政界巨大的压力，将可能性扼杀在摇篮里。而这次，谁又能保证他们一直沉默呢？

　　吉列尔莫说，古巴人在意的，是祖国的今天，是身边每一点小事发生变化的可能性。现在对于每个普通的古巴居民，也许一个本子、一片牛肉的重要性，都远远大于一个使馆、一面旗帜。但这也是一个从不卑微的民族，会在每一个机遇里顽强地前行。古巴诗人何塞·马蒂曾经写到，“棕榈在沙地上成长，玫瑰在苦咸的海边扎根。”这种坚韧，在破冰之后还会由每个古巴人长期携带，直到又一个十年、五十年后，再次创造出自己的奇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