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投奔新四军
正在我一筹莫展之际,蒋礼晓来了,悄悄地对我说:“我们快点逃,可以逃到苏北投奔新四军去。”这个时候苏北路不通。他说他有个关系,可到丹阳找谭震林领导下的江南新四军。他要我和他一起去,另外还有两个人。一个叫张继澜的青年。另一个是工人,姓沈,他在上海原来就没饭吃,日本人来了,就更没饭吃了,就让他和我们一起去。一共四个人,火车票都是蒋礼晓买的。我不敢直接告诉家里是去参加新四军,否则,我母亲要担心的。我只和家里人说,日本人进来了,我不能待在上海了,我有个同学在丹阳办了一个学校,让我去教书。我想避开这个风头。我母亲同意了,还让二哥为我特地买了一只皮箱,里面放了很多新衣服。我二姐、二姐夫都来为我作准备。他们问我去哪,我说去丹阳。
第二天到火车站,等到了蒋礼晓。他说,他家里人不同意他去丹阳。我们说,你不是出来了吗?他说:“不行,我娘舅跟我出来了,你们去吧。”我问他:“那我们到那里怎么联系呢?”他说:“你们到丹阳延陵镇找一个叫李征野的,他是开米店的,他会接待你们。”我们三人没办法,只能自己去丹阳了。
到了丹阳,我们找到延陵镇,在一条街上,找到一家米店。张继澜比我们老练,他问店里伙计,你们这里有个李征野的吗?他们说没有。后来,我们又找到一家米店,再问,结果也没有。我们想,这下完了!联系人找不到,怎么办呢?我们怎么去找新四军呢?就在我们六神无主时,从这家米店里走出一个人来问:“你们找李征野,是吗?我知道他。现在我们这里有一辆独轮车,你们的行李就放在车上,我会送你们到李征野那儿去。”我们一听,这太好了!终于接上了头,赶忙将箱子放在独轮车上,人不坐,跟着车走。我们高兴了,张继澜唱起《义勇军进行曲》,那人不让唱,说这里还没到根据地。
我们在乡间荒野中走了好长时间,张继澜说他脚痛,我们就让他坐车,我来帮忙推车。中午到了一个地方,是交通站,吃了中饭,再继续走。一直走到天晚了,才到了一个农民家中。房子挺好的,是一个青年接待我们,他说,你们在这吃顿晚饭,睡觉要到外面的稻谷堆里去。他带我们来到一个稻谷堆前,弯腰打开谷堆下面的门,里面有床可睡觉,也可藏人。他关照我们睡觉时不能脱衣服、脱鞋子,以便随时撤离。还有在一般情况下,你们睡在里面,不管听到外面有什么声音,都不能乱动。如果出现什么动静,我会来喊你们的。
这一天,我们走了40多里路,脚疼啊!我把皮鞋脱下来一看,脚底已经起泡了。为了安全,我还是穿上皮鞋睡觉。果然睡到半夜里,听到河对岸有声音,好像是有支部队经过这里。我们严格遵照那位青年的话去做,不敢发出一点点声音。生怕万一出事情,就麻烦了。究竟是什么军队经过这里不知道。第二天起来后,我的脚还是疼,不能穿皮鞋,不能走路,但我还是咬牙坚持走。到中午时,走到一个县政府,这里的沈县长是那工人的娘舅,大家很开心。沈县长请我们吃午饭。吃完饭后,我们再继续前进,晚上又住了一宿。天亮了,我们继续去找新四军。这一路都是交通员带路的。
这天一早我们一口气走到中午,吃完中饭后,终于到了新四军的三师六旅一团。师长是谭震林。我们到了后,先把衣服换下来,把箱子交公。发下来一套军服。我人矮小,军服大,随便怎么穿都不好看。裤子太长,我就把裤管卷起来,现在想想有点像《三毛从军记》里的三毛。当天晚上,团部召开了欢迎会。战友们唱《新四军军歌》。他们要我们表演节目,要张继澜唱歌,他唱了《义勇军进行曲》。我带着口琴,我唱歌不行,就表演吹口琴,吹了支外国歌曲《家·甜蜜的家》。吹完后,战士们拍手。第二天,一个团长,我们叫他王团长,是福建人,来找我们谈话。他说:“你们从上海来,像你们这种知识分子,我们是很需要的。昨天欢迎会当中,汪醒中(我参军后改用此名)你昨天吹的歌叫《家·甜蜜的家》。这首歌是想家的。我不怪你,你因为刚刚来。但战士们听到了这首歌影响就不太好。他们不能想家,如果都想家了,怎么打日本鬼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