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世纪60年代,毛泽东主席、周恩来总理等老一代领导人高瞻远瞩,做出援建坦赞铁路的战略决策。先后有5万多名中华儿女满怀对非洲人民的真挚情谊来到非洲,同兄弟的坦桑尼亚和赞比亚人民并肩奋斗,在茫茫非洲草原上,用汗水和鲜血乃至生命筑成全长1860.5公里的坦赞铁路,被非洲人民称为“自由之路”“友谊之路”。本文讲述者孙永福为前铁道部副部长、中国工程院院士。
请缨到一线实干
20世纪70年代初,我在坦赞铁路建设一线工作,亲自参加了坦赞铁路最后一段工程建设。1984年我到铁道部当副部长,主管铁路建设,同时负责铁路对外技术合作和对外援助工作,对坦赞铁路运营情况有所了解。这里谈些亲身经历和感受。
1970年3月,中铁二局奉铁道部命令派员赴坦桑尼亚和赞比亚考察,同时开始在国内组织援建坦赞铁路施工队伍。这时,因受“文化大革命”影响而停工的成昆铁路逐步恢复建设,我也结束了西昌“五七干校”的劳动生活,回到了凉山甘洛县铁二局机关,参与坦赞铁路援建队伍的组建工作。当时局里要求援建人员政治上绝对可靠,家庭背景和本人表现良好。最后能够被批准出国的人很有限。大家都认为援建坦赞铁路非常光荣,觉得能出国是组织上信任你,加之对出国感到神秘,所以虽然知道远离家乡会有很多困难,但还是争先恐后,想去的人很多。整个坦赞铁路施工队伍里,中铁二局派遣人员最多,担负的施工任务最艰巨。在坦赞铁路整个建设期间,中国先后派遣各类工程技术人员5万多人次,施工高峰期现场中国员工达1.6万人。其中铁二局派出1万多人次,占了很大的比重。
1973年7月,我有幸被选派出国,加入援建坦赞铁路队伍之列。交通部外事局安排我带领其他4名干部一起,乘坐巴基斯坦航空公司班机,从北京前往坦桑尼亚首都达累斯萨拉姆。飞机中途停靠在拉瓦尔品第,整个机场被太阳晒得像蒸笼一样闷热。我们5个中国人身着统一的深色毛料中山装,浑身是汗,进入候机楼休息。我拿出随身携带的仅有的5英镑,给大家买了些汽水解渴。到了达累斯萨拉姆,我一下飞机就感到很不舒服,因发高烧住进了医院。两天后,我随同中国铁路工作组副组长赵文普乘汽车赶到坦桑尼亚西南部的姆贝亚,到中国援建坦赞铁路工作组报到。工作组下设4个组:办事组、生产组、政工组和后勤组。当时工作组的组织架构是“革命化”的,没有“局、处、科”的级别,各个机构都叫组,“大组套小组,上下一般粗”。我被分配到办事组,主要负责收集工程信息和进行调查研究。幸运的是,8月7日,坦赞铁路铺轨到达姆贝亚,我看到了当地群众热烈庆祝的动人场面。
当时中国铁路工作组组长是布克同志,他全面负责援建坦赞铁路工作,是我们的最高领导。1973年11月,我向布克同志汇报说,我是年轻技术人员,应该到基层工作。布克同志对我的想法很支持,表示同意。这样我就到了驻在姆库希的第三机械筑路队。三机队有3个分队,每个分队100多人,配备了大量工程机械,也雇用了一些当地老百姓工作,承担着从赛伦杰到新卡皮里姆波希295公里铁路工程任务。我主管生产组,负责施工组织和施工技术方面的工作。
工程展开以后,施工组织管理问题显得比工程技术问题更复杂。因为技术问题容易看到,大家知道难题应该怎么组织攻关突破,但是管理问题经常被忽视,常常会影响工程质量和施工安全。我认为在国外施工一定要保证大家安全,把工程质量搞好,树立中国良好形象。所以当时提出要严格按照技术标准和施工规范来施工,三机队工程质量要经得起考验,包括运营考验、自然环境考验和历史考验。
我刚到三机队工作就遇到不少困难。赞比亚很多地方茅草丛生,高达2米左右,一望无际。我们在大型工程机械进场施工前,要到现场搞测量,放线、打桩子,把设计图线路中心位置标在地上。由于茅草又密又深,我们架起经纬仪看不了多远。有时我们在茅草丛里测量,不知不觉就迷了路,不知道哪里是出口。这时就要靠指南针去辨别方向,或者听声音,哪里有汽车响就朝哪里走。或者看太阳,判断大致方位。靠这些方法走出荒原,否则进去以后很难走出来。野外天气特别炎热,气温高达40多摄氏度,阳光反射强烈,热气腾腾,肉眼从仪器里观看景物晃得很厉害,看远处目标就不太清楚。如果只吊一根白色垂线,从远处很难看到。跟我们一起工作的当地朋友皮肤是黑色的,他们就把白色的吊线放在自己胸前,我们在经纬仪里从黑白反差中可以很快定位。
三机队驻地同其他机队一样都是住简易工棚,四周安装铁刺围栏,进行封闭管理。大家自己动手,种菜、养鸡、养猪,利用从国内运来的调料,做成地道的川菜,伙食办得比较好。不过也有两个问题,一是当地疾病较多,二是社会治安不好。因为卫生环境差,传染病较多。我们驻地离刚果(金)(当时叫做扎伊尔)比较近,当时刚果(金)正在打内战,有些刚果(金)人就跑到赞比亚来,过段时间再回去,这给赞比亚的社会治安带来威胁。我们对此高度警惕,采取了一些防范措施,晚上轮流派人在驻地巡逻,一旦有事就把大家都喊起来,避免意外事件发生。
修建坦赞铁路最后一段工程
三机队承担着赛伦杰到新卡皮里姆波希段施工任务,这是坦赞铁路最后一段工程。我们对重点难点工程十分重视,采取了有效措施,收到良好效果。如,有一段铁路要从大北公路和鲁西瓦西湖之间穿过,由于受地形限制,铁路沿湖边前行。我们在公路和湖之间的狭小范围里施工,既不能影响公路运输,也不能污染湖水。由于地基长年被水泡得很软,必须进行加固处理。为了防止发洪水时湖水漫到路基上来,还必须有隔水防渗设施。我们施工时,采用大体积混凝土结构,把沿湖一带地基都做得很厚很强,然后在铁路迎水面设置3米多宽的隔水层,隔水层最外面砌一层25厘米厚的混凝土预制块,在混凝土块和隔水层之间还有10厘米左右的粗沙反渗层,使湖水不能渗到路基上来。由于工程措施得力,这段路堤没有出现塌陷或者不平整,一直比较稳固。1974年9月19日,赞比亚总统卡翁达率党政部门40余人视察鲁西瓦西湖畔铁路工程,对工程质量高度称赞。
再如,铁路沿线有很多沼泽地,草木茂盛,长期泡水,底下是黑色腐殖性淤泥,脚一踩就会陷下去。在这种地质条件修筑路基难度很大。如果淤泥较浅,我们就要清除淤泥,或者抛石头进去,把淤泥挤开。如果淤泥很深,我们就要打桩基,在桩基上筑路基,否则铁路路基会产生很大变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