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弄堂大空间
西人来沪,带来了他们的生活方式,这种样式与中国传统生活方式很不一样,于是在相互妥协之中,产生了上海独具特色的居住空间,这就是石库门房子。
联排房子之间总有那狭长的空间——石库门建筑的间隙之间,形成了一条条通道,这种通道,上海人谓之“弄堂”。由于地皮拮据,房屋排列行距很紧,上海的弄堂大都显得狭窄,弄堂临近路口的,大抵有一些小店,虽然铺面不大,上海话谓之“烟纸店”。
上海的弄堂,主要通过不同的装饰来识别,有地道的欧洲古典山花装饰,有巴洛克式的卷草、蛋饰和大卷涡,也有中国传统的吉祥图案,更有大量说不清到底属什么风格,然而却又充满了设计者与建造者创造性的发挥,在西方色彩颇为浓重的装饰中流露出中国传统文化的痕迹。比如一些弄堂都带有“德”字的“四字真言”,如“唯德是辅”“光明厚德”等等,不仅使每一座门都具有明显的可识别性,更体现出建筑的文化内涵,表现出中国居住文化的品质特征。
男人们通常都去上班,家庭主妇料理家务琐事,弄堂空间主要是老人和儿童的天地。在弄堂中常常看到这样一种景观:主妇们倚门而坐,一面做家务,一面与邻居拉家常,一面又照看着正在弄堂内玩耍、游戏的孩子;常常会有一些老人聚在弄堂里,一起神聊,或发呆。邻里之间长期共处,偶尔摩擦口角,便会引来更多邻居的劝阻。更有大型的,拥有数百户甚至成千户的弄堂,俨然就像“城中之城”,杂货店、小吃店、理发店、老虎灶、裁缝店,可以说还是很便利的。
弄堂里的居民职业不同、经济能力殊异,文化层次参差不齐,带来了弄堂生活的多样性,大家在共同生活中相互影响、取长补短,形成一种特有的市民文化。随着时间的推移,移民人口的快速增长,居住拥挤问题凸现出来,形成了弄堂中特有的“七十二家房客”景观。原本属于家庭内部生活的某些内容被公共化了。如洗衣烧饭、用餐纳凉,都被移到了室外公共空间之中,使弄堂的道路成为名符其实的“公共空间”。虽然以损失家庭私密性为代价,然而却也更加强了弄堂住宅中本来就已具备的那种大家庭似的亲密无间的邻里关系。夏季,在上海的不少弄堂中,经常可以看到一家家门口都摆放着餐桌,餐桌上放着几碗荤素菜肴、酱菜咸货,一家老小围聚在餐桌旁边,有时男的打着赤膊,女的则扇着芭蕉扇,一家人有滋有味地吃着晚饭。尽管饭菜不甚丰裕,却也其乐融融。入夜掌灯时分,弄堂不远处的贫民区,便时时可见一支支乘凉的大军,那些家中住房条件拥挤,通风设备较差的人家,早早地便将草席、长凳、躺椅、竹榻搬到自己所住的弄堂口,用凉水冲洗一阵,然后怡然自得地坐在那里纳凉消暑,此时的弄堂或聚居区内,成了一个热闹、嘈杂,充满各种人情世态的世界。
在上海弄堂生活中,还有一个重要的方面是交易买卖。许多小商品的买卖活动,都是在弄堂里进行的,许多打探行情、了解市面的行为,也都是在弄堂中出现的,那些卖小吃点心的生意。从清晨开始一直到晚上,各种小吃点心摊子便不断地涌向上海的各条大街小巷,形形色色的叫卖声也始终在上海的各条弄堂中响彻回荡,它们营造了一种浓浓的上海弄堂生活情韵。
大约一百年前吧,有位“亭子间”里的老寓公,因常到老虎灶露天茶馆来品茗。一天心血来潮,写了一副楹联书赠茶房:“求饭忙,求钱忙,忙里偷闲洗个澡去;为儿苦,为妻苦,苦中作乐泡杯茶来。”这副对子未必雅致,倒也道出了那个年代上海人生活的另一种世相。
清末,沪城内外,南市北市、沿河傍桥、十字街头茶馆遍布,茶客如云,茗香醉人。一般江南地区称“茶馆”,岭南地区称茶楼,上海人五方杂处,茶馆以“楼、馆、园、阁、居、社”各种名目并存不悖。清咸丰元年(1851年),沪上茶馆开始兴盛,著名老茶馆丽水台建于洋泾浜三茅阁桥边,高阁临流,背靠东棋盘街,坐落于青楼环绕之中,当年茶座间有“绕楼四面花如海,倚遍栏杆任品题”之句,成为文人雅士、富绅阔少流连之地,有歌咏道:“茶馆先推丽水台,三层楼阁面河开,日逢两点钟声后,男女纷纷杂坐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