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20:夜光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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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娘
万兴坤
  万兴坤

  在浙江台州有些地方的方言,称有血缘关系父亲的姐妹为阿娘,即姑姑。我有两个阿娘,她们是亲姊妹,嫁给同一个丈夫,我叫阿丈,亦称姑父。但我知道,爷爷、奶奶只有我父亲一个,哪来的姑姑呢?阿娘的身世一直是个谜。爷爷和奶奶在世时从未说起这事,我也不想知道,觉得没必要去问个究竟。

  两个阿娘,大的阿娘叫秀彩,小的阿娘叫秀月。她们年轻时,长得都很秀气,穿着得体,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亮亮的直直的,给人的印象是大家闺秀,面相慈祥,说话总是和和气气的。她们有一个儿子和一个女儿,我叫表哥和表姐,说是小阿娘生的。两个阿娘待我们家都很好,属走得很近的亲戚。每年春节,都要来我家拜年。我们兄妹视阿娘为亲姑姑,甚至比亲姑姑还亲。

  小时候,我就听说阿娘家成分不好,姑父是工商业地主。因此,表哥也受牵连,他“文革”前专科毕业,也没给分配工作,直到落实政策,才给安排到区粮管所工作。“文革”期间,为躲避灾祸,我父亲让我和弟弟到阿娘家去住些日子。那时我才十来岁,弟弟比我小三岁。我家与阿娘家有三十多里路,要翻过一座大山。因交通不便,行走三个多小时,而且要翻越一条又长又陡的山岭。我清楚地记得,是爷爷送我们弟兄俩去的,一住就是一个来月。阿娘家生活条件好,每天有鱼有肉加香喷喷的白米饭,这在当时自己家是享受不到的。听奶奶说,大阿娘命苦,姑父比她大十来岁,他夫妻俩在同一年相继病逝,年龄都不太大,才五六十岁。家庭的担子落在了小阿娘身上。

  我参军后每次回家探亲,父母亲都要让我去看看阿娘。阿娘见到我,总有说不完的话。阿娘九十五岁时,我和弟弟妹妹去看她,她还能记住三十多年前的事。那年我奶奶病危,奶奶最后一口气一直没有咽下,阿娘说奶奶是在等我回来见最后一面。当我乘几天几夜的火车从北京赶到老家时,奶奶已入棺了。我提出要看看奶奶,按当地风俗已不允许。这次见到阿娘,她还记得一清二楚,把当时的情景讲给我兄妹们听。

  今年,阿娘正好一百岁。春节,我回家乡去看望她时,她已躺在床上。我坐在她跟前,拉着她那依然白净、软绵绵的手说“阿娘我来看你啦!”她却认不得我。表哥反反复复跟她讲,仍记不起来。后来听表哥讲,待我离开他家,他们想起来找出我穿军装的照片给阿娘看。这时,阿娘却认出来,叫出我的名字。平时阿娘头脑一直是清醒的,还常常哼着《东方红》的曲子。转眼半年多时间过去了。七月六日,妹妹打来电话,说阿娘过世了。我专程赶回去,为阿娘送行。这次见到不少长辈,讲起两个阿娘的身世,才揭开封尘的谜底。原来,阿娘的亲生父亲与我奶奶是堂兄妹。因阿娘的父亲、母亲去世得早,抛下两个女儿,我奶奶认她们姐妹俩为自己的女儿,她们姐妹也想有个娘家,好走走亲。再说姑父,娶的第一个妻子,生有两女,就不幸病故了。我大阿娘已是第二任妻子。可大阿娘没有生育能力,担心姑父再娶而失宠,于是,让妹妹常到家里玩,时间一长就住下了,小阿娘给姑父当了二房,生下一男一女两个孩子,大阿娘自然也高兴,视同自己的亲生儿女。

  阿娘是幸运的,百岁无疾而终。临终前,子孙后代等主要直系亲属都赶到了,有的是从国外赶回来的。我为能阿娘送最后一程而感到欣慰,相信这也是奶奶和父辈们的心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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