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一个坏消息

　　黄国杰复回客厅，借着酒兴，拍了一下梅南山的肩膀，大声说：“这点小事呀，梅兄，我看这样，梅小姐的学费全由我包了，读几年包几年，你也不用愁，这点小钱对我黄国杰来说，小菜一碟；房租也不用愁。”只一会工夫，黄国杰从里屋拿出一摞钱放在梅南山眼前。“这么多钱，我，我，我怎么还你呀？”“啊呀，你尽管先拿去用，你发财了，再考虑还我；还不出，也不用愁，这点钱我还是出得起的。”“那我得写张借条。”“不用，不用。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你和闺女以后算是我黄某人的亲戚了，以后要常来走走，对了，还要经常来打麻将喔。”梅南山是规矩人，黄国杰说不用写借条，他说什么也不肯：“黄先生，你借钱给我，我已经感恩不尽，不写借条千万使不得，这钱我绝对不能收。”说着，他将一摞钱又往黄国杰这边推。黄国杰见梅南山执拗，于是拿了张纸。梅南山如实写下了钱款的数目、借款的日期，收下了钱，又是拱手打揖，再表谢意。

　　黄国杰还揖说：“梅老先生，以后我们也算是宁波亲戚了，要常来走走。”“那是，那是。你黄兄是我梅某的贵人，岂有不常来拜见之理？”此时，客厅的大钟又哐当哐当地敲了起来，这顿酒足足喝了两个半钟头。梅南山这才谢过“黄兄”又让女儿谢过“黄叔”，起身告辞，离“皇宫”而去。

　　国杰一直送到弄堂口，返身回来就问秀姑：“秀姑，你乡下这表妹叫什么名字？”“梅香！梅花的梅，香气的香。” “梅、香，好听，好听……”黄国杰将刚才那支雪茄复又点燃，送到了嘴边，“梅香，梅香。”他吸着雪茄，念念有词，烟雾中他似乎又看到了梅香那迷人、秀气的模样……

　　梅南山和女儿从“皇宫”大屋里出来，正是下午大太阳照着人暖洋洋的时辰，梅老先生兜里揣了钱心情一下子开朗了很多。他对女儿说，要给她买件像样的衣服，再添点别的日用品，还说自己心情好久没有这么敞亮了，要女儿陪爸爸出门去晒晒太阳，看看街景。梅香扶着父亲走出香粉弄，来到马路上，两人搭上了一辆有轨电车。车过静安寺路白克路口，梅香看见一队学生们正在路边募捐，她定睛一看，便认出了沪江大学学生会的几位熟人，急急朝车门冲去。梅南山一声喊：“当心！”拉住了她。车到了站了，梅香向父亲要了三个银洋便跳下了车，梅南山问女儿去哪儿，梅香说去会会同学便回家。自从柳叶离开学校后，梅香已有好些日子没有到学校去了，学生会的活动她都没有参加，她想念同学，相信同学们也会想她。

　　正在募捐的同学们见梅香来了，都高兴地围了上来，问这问那，问她这些天到哪里去了，再问柳叶的近况。梅香一时无话可说，只是从兜里掏出一块银洋往募捐箱里丢，同学们见梅香这么大方地丢了一块银洋，都兴奋得拍起手来。同学们的兴奋状引得了过路市民的好奇，他们一个个围拢过来，见这批女生男生都在为穷学生募捐做好事，也慷慨解囊，几角的，一块的，纸币，银元……

　　这一天沪江大学的学生在市里的募捐很有收获。天快黑了，大家准备收摊，此时大家也觉得肚子有点饿了，有的同学这才想起这一天只是吃了些点心。梅香这一天的心情也特别好，她主动提出请同学们到附近的小摊子上吃小馄饨，大家又是一片掌声。

　　正当大家正在吃着热气腾腾的馄饨时，从外面跑进来一位男生，手里拿着一份报纸，他一进门就高声嚷开了：“啊呀，你们躲在这里美餐呀，找得我好苦。”小胖说：“什么急事，弄得你猴急猴急的。”小侯说：“一个关系到我们的主席的坏消息。”小侯扬了扬手中的报纸说：“报纸上也登了，一艘开往厦门的客轮在浙江近海失事了，船上的人无一幸免。”“客轮失事跟我们的柳主席有什么关系？”小胖说。小侯神秘兮兮地凑近大家，压低声音说：“大家都在说，我们的柳主席就是坐这艘客轮离开上海的。”小侯并不知晓梅香与柳叶的恋爱关系，可其他同学却知道，他们不约而同地朝梅香瞟了一眼。小胖推了小侯一把说：“你猴头乱说什么？靠一边去，尽编故事。”小侯不服气声调提得更高，并将报纸哗一下摊开在桌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