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年冬天,农家的灶屋里总是飘来阵阵香味,雪花飞起的日子里,土灶上的铁锅几乎天天被花生、蚕豆、薯果、米糖的香味包围着,一张张稚气的脸上堆满了欢乐的笑容,嘴巴里吃的全都是新炒的年货,那香甜扑鼻的味儿把年味炒得人心欢畅,给我的感觉就像是这浓浓的年味被人们炒出来了。
留在记忆最深处的莫过于那香甜可口的冻米糖,冻米糖是我们农村小孩们最甜的过年点心。一到腊月,家家户户都在为制作冻米糖准备着,母亲总是挑上好的糯米放在清水浸泡一天,等米完全吃透水,便放进大锅上面饭甑里蒸熟,我们都围在灶前帮着烧火,不大一会儿饭甑热气腾空而上,那甜腻的糯香直往鼻子里钻,等糯米蒸熟,嘴馋的我们争着拿出小碗,让母亲盛上一碗糯米饭尝鲜,吃完还用嘴巴舔着碗边的饭粒。
母亲把剩下的那些蒸好的糯米饭倒入篾盘冷却,冻上几夜就变成名副其实的冻米了。等出太阳时,再把篾盘中的冻米拿出去晒,晒透的米粒玉石般晶莹剔透,这样的冻米炒熟后,快速膨化,白黄相间,吃起来特别松脆爽口,做出来的冻米糖因表面有微裂的小疙瘩利于糖水渗入,味道特别香甜。
做冻米糖的日子是非常快乐的,全家人脸上都堆满了笑容。一开始,我们几个都很乖地围在灶前烤火,当母亲第一锅米子炒好时,我们几个不顾烫手,抢着抓上一把炒米,塞进嘴里,金黄的炒米粒在牙齿间跳跃,一口咬下非常松脆,那种糯米特有的甜香,留在唇齿之间。
等糯米子全部炒好,母亲就把散发着麦芽香的薯糖稀端上来,倒进锅里熬,这时,父亲负责烧火。火候的大小决定糖熬的好坏,薯糖要熬得恰到好处,太嫩、太老都不行。母亲一次又一次沥起薯糖察看,并观察火候,灯光下我看到的是母亲那张坚毅而慈祥的脸和专注的眼神。等沥起的薯糖像窗帘布一样垂下,那就表明熬好了,随着时间的推移,留在锅边的糖壳也多起来,那糖壳就成了我们姊妹的战利品。
糖熬好后,母亲便倒入炒好的冻米、花生仁不停地翻炒,让糖稀和这些原料充分混合,然后出锅放进早准备好的洗澡用的大木盆里,并用蚊帐布铺在盆底,等和好的米糖包好后,就是我大显身手的时候,我整个人赤脚踩在包好的米糖上,负责把米糖压结、压平。在乡下有些忌讳,压糖是要男孩子来做的,几个妹妹则在旁边观看着,橘黄的灯光下,浓浓的香甜和淡淡的烟雾映着一张张喜庆的笑脸。
随着温度降低,冻米糖渐渐冷却下来了,父亲拿平时切菜用的刀,将整大块冻米糖切成整大条,再将整大条切成一片片。酥脆纯净香甜的冻米糖就做好了,母亲把糖装进米缸里,用盖子盖好。过年给来拜年客人享用。那个装糖缸的盖子不知被我和妹妹偷偷搬动过多少次,那一次又一次的搬动,带给我们几个则是满嘴的香甜、无限的快乐和热乎乎的年味。
如今大街小巷上虽然有卖冻米糖的,超市也有各种口味的在卖,可我怎么也吃不出童年里母亲做的冻米糖的香甜,还有那欢乐热闹的年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