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回大地,油菜花开了,正是钓塘鳢鱼的好时机。
塘鳢鱼,现在珍贵得很,菜市场里一斤要上百元。而上世纪六十年代,它平常得一点也不起眼。此鱼灰不溜秋或黑铁墨脱,头宽而扁,大嘴巴,有细小牙齿,身有细碎黑斑,鳞极细。常趴在河里的水桥石缝间木桩上碎砖滩,懒懒的,呆呆的,参禅一般。那年我十多岁,抱着能沾点荤腥和有趣的心情,学着宅上大几岁的哥哥的样,尝试着钓它。
最简单最经济的办法是用手指钓。这可不是天方夜谭。江南水乡,屋前宅后到处都是洗刷用的水桥,石板筑就,底部有空隙,塘鳢鱼最喜在此栖身觅食产卵。少儿白白嫩嫩的小手指,沿着石缝轻轻地抚摸过去,它或许以为是美食送上门,或许以为是有不速之客来侵犯领地,会冷不防咬将上来。此时,你只要迅速捏拢五指,一条圆滚滚的塘鳢鱼就提将上来了。
当然,这只能是在浅水处偶尔试之,用杆线钩钓才是比较“正宗”的方法。先到村口小店用几分钱买来几枚中号的缝衣针,回到家点起蜡烛,把缝衣针烧至微红,用钳子稍稍用力即弯成鱼钩,然后迅速浸水冷却。复在奶奶的针线盒里扯上缝衣线,穿上鹅毛管作浮飘,剪点废旧牙膏管作铅坠,再到竹园里斩根细竹梢作钓竿,一套钓鱼工具就制成了。
一夜难眠,早起到地里挖了些蚯蚓,我扛上鱼竿,到水桥头小试身手。时值盛春,菜花正旺。没有网兜,钓起的鱼就用鞋底线从其鳃部穿过后养在脚下河里。塘鳢鱼十分贪食,到日中时分,已收获了十多条。回家路上,我手提鱼串,肩扛鱼竿,昂首挺胸,似将军得胜班师。奶奶见我回来,惊叫道:“孙子!你居然能钓到这么多好鱼!”我有点小得意。可随后,她又叹了口气,自言自语:“唉!这又要破费我这宝贵的菜油了!”顿时,我被奶奶的矛盾心理深深触动。不管怎样,餐桌上还是有了这道鲜美的红烧荤腥菜。
时过境迁,转眼已花甲。真想再回到童年的水桥头,毫不费力又有乐趣地钓上几条塘鳢鱼,红烧或放汤均可,放点暴腌过的雪里蕻,味道鲜得……啧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