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来自己也难以相信,至今我开着排量2.0的自备车,却常常想念着二冲程的“霸伏”,想念着右手“轰油门”时它那“铮铮铮”的铿锵有力的活塞声……
“霸伏”是什么?现在的年轻人不知道了,它是意大利进口的燃油助动车,曾经在上海滩大红大紫10余年,在它之前涌现的“助动车”简直不能算是车,有“永久牌”的,拉绳发动,诨号“抽水马桶”,有各种杂牌的,统称为“药罐头”,因为各种毛病实在太多,往往走不了几里地就得维修,相形之下, “霸伏”简直“天神”一样,价格从简易型的1万到超豪华的1.8万之间,不但造型漂亮大气没得说,而且质量超棒,一口气从上海开到苏州都没问题,时速50码甚至60码都轻轻松松,三年返修率几乎是零。
几经周折,我总算如愿买了一辆橘黄色的超豪华型霸伏,那种得意劲是现在年轻人无法体会和理解的,我骑着它狂驰了大半个上海,还特地列出名单,老同学老同事老邻居一家一家地拜访,用意很明显,显摆显摆,哥现在混得如何?嗨嗨!你别说楚霸王富贵乡里行,楚人沐猴冠,名利之心谁人无之。
然而,上海人所说的“骨头轻”,显摆显摆就出了事。那天去“强巴”家,那厮住大名鼎鼎的“泥城桥”附近的芝罘路,我们从小喊它“煤气包”的附近。
车停强巴门口,强巴叫来几个邻里哥们,大家围着霸伏转了几下,对它漂亮的身姿啧啧称赞了好久,我又扭动把手,轰了几下油门,大家又说声音真好听,几乎没有尾气,甚至喇叭声也中听,那音色钝圆而洪亮,不像劣等助动车,破嗓门都公鸡一样。
满满地收获了几箩筐的夸奖,就进门喝茶去了,不料喝完茶出门一惊,脑袋“訇”一下嗖嗖地凉,立马浑身大汗泉涌:车哪去了?!
开始还以为强巴的哥们作弄我,移个地方急急我,直到强巴狂吼,哥们吓得索索抖,赌咒发誓没碰过车,我才意识到“霸伏”被偷了。光天化日之下被“大力钳”钳断环形锁而推走了。居然没人注意。
感觉天都塌了。如同现在的一辆捷豹或宾利被偷,那时的“霸伏”几乎就是我最大的一注财产了,1996年,我的月工资才3000多元钱,它的身价大致相当我6个月的收入。
见我昏昏沉沉,强巴镇定地问我,这辆车外形有什么特征。我想了半天,说龙头上有一大块绿漆,日前去朋友家显摆被人恶作剧偷偷地涂上去的,尚未清洗。
强巴说,别急。你明天别上班,跟我到泥城桥蹲守,“猫猫看”,不排除偷车贼驶过泥城桥的可能。
我一听怀疑强巴疯了。这种馊主意也出得出!俗话说,做贼心虚,谁偷了“霸伏”还有心思逛泥城桥啊,吃饱了撑啊,还不赶紧去黑市卖了它,变现呀!
强巴说,不然,偷车贼一定住所离我不远,车停门前,也敢偷,此贼一定行事果断、胆大无比而且相信“灯下黑”的原理,相信“越危险之地越安全”,明天一定会骑着它过瘾,过完瘾才出手,不信,你跟着我,非活捉他不可!
大家都觉得他在痴人说梦。还是先报警吧。报完警,强巴留饭,喝酒,早早睡了,翌日一早,七点不到,强巴已拖我上了泥城桥,泥城桥虽然是繁忙地段,但七点的车流不算多,我俩痴痴地守望一会觉得实在无望且无厘头,刚想挪动,突然听到了我熟悉的“铮铮铮”声!只有“霸伏”——不!只有“超豪华”才具有的天籁之声,从桥北传来,转头一瞥,不正是我的“霸伏”嘛!龙头上的那滩绿漆还映着阳光对着我笑呢!
强巴也看见了,示意我别动,侧着身,候其到位,钵头般大的拳头突然挥出,直接打在贼的左腮帮上,人就飞了出去,贼大号,强巴上去又一拳,没声音了,吐白沫,强巴嘱我推好车,把贼捆好,拖到了派出所。
贼当场就招了。派出所连连数落强巴,特么下手也太重了。
我的爱车,开着它回家,如在梦中。强巴现在还时不时地找我喝酒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