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一阵阵闷雷从虎跳峡上空滚过时,并没引起峡谷里多少人关注。虎跳峡那惊天的水声,远盖过了峡谷上空的闷雷,何况,此时大家的注意力,已经高度聚焦于虎跳峡那神奇传说与峡谷两岸美景上。陡然间一场暴雨倾泻而下,虎跳峡两岸拍照、观景的人们,“唰”地四散而去,有伞的在奔跑中撑开伞,没伞的把衣服、背包之类顶在头上。我与同行的老张随一群散客没方向地奔跑,猛然间发现,前方一个尚没完全投入使用的峡边隧道,顾不得许多,蜂拥扎进去。
擦拭头脸上的雨水,跺着脚上的泥土,我们这十几号人盯着隧道外雨柱,巴望这暴雨快快过去,而后,大家即可沿着那条石板路,步行到一公里处的停车场,返回住处了。
然而,半个小时、一个小时过去了,暴雨始终没停歇的迹象。众人开始不安起来。
“峡谷里的雨说来就来,说走也就走。”正在抽烟的一位操着四川话的汉子,富有经验似的说。
“说不准,有时连续下几个小时也可能。”人群中有人马上纠正,“有一回也在这峡谷,遇到一场暴雨,直到傍晚才停歇。”一句话激起更大的骚动。
“天哪,这咋办?”坐在一角石头上的一位女游客,搂着孩子满脸愁云,似乎要哭起来。
峡谷里本来就比较凉爽,暴雨中气温更低。避雨的十几位游客都感到丝丝凉意,一步步朝自己袭来。
避雨的“同仁”,来自各方,素不相识,一场暴雨把众人逼进同一条隧道。等,不可能有人送伞来;走,暴雨不知何时停止,出去就等于把自己浑身浇透。看来,消极地等是唯一选择。
“那是什么?”老张指着隧道口一块彩色的东西,似自言自语,又似问我。
我顺着老张手指的方向看去,是一块彩色的塑料编织薄膜,显然是施工队遗弃的。“咦——”突然,受灵感驱使,我和老张同时走过去,扯出那块彩色的塑料编织薄膜,展开,四五米长,两三米宽,是一块完好的薄膜。真乃天无绝人之路啊,有了有了,顶上薄膜走到停车场,何惧这峡谷的暴雨。
焦急无奈中的“同仁”,一下子兴奋起来,原先着急得几乎哭出来的女游客,高兴地从石头上弹起来,抱着孩子往前挤。在老张和我等吆喝下,十几号人紧挨着头顶薄膜,如同一叶小舟冲进暴雨里。哪晓得,没走几步,十几号人纷纷发出呼喊声,老张高喊:“不行不行,快回去快回去!”大家旋即又回到隧道里。
薄膜下人挨着人,根本迈不开脚,再说,这块薄膜下人太多,边上的人几乎半个身子在暴雨里。
“还是分两拨走吧,大家看怎么样?”老张望着大家说。
隧道里片刻沉默。稍倾,那“四川男”扔掉手指间香烟屁股,“我看这位大哥的办法好,我第二批走。”“可以,女人孩子和身体不好的先走。”紧接着三五个声音附和道。
七嘴八舌讨论后,大家一致推举老张和“四川男”带领第一批走,再由他俩回来接我们。第一批六个人顶着薄膜走出隧道,旋即被峡谷的暴雨裹挟,消失得不见踪影,但依稀听得见暴雨打在塑料薄膜上的“哗哗”声响;留下的人,齐齐聚拢隧道口,分秒难挨,急切地想看到那块薄膜出现。来了,当那“哗哗”声响渐渐由远而近的时候,老张和“四川男”在隧道口出现了。大家一拥而上,拥抱,接着把两人托举起来,那情景宛如久别的战友相逢。
老张在地面站稳后说:“走吧。”我们第二批五个人手挽手,如同相识多年的老朋友,兴高采烈地头顶那块薄膜,走进暴雨里。即将达到停车场,大家突然感到头顶上“哗哗”声响没了。峡谷的暴雨居然停了。卸去顶着的薄膜回望来路,峡谷上空云开雾散,雨止风去。
“哎呀,这雨怎么停了呢?”不知谁满是遗憾地感叹道。大家纷纷站在停车场,凝望雨后峡谷,短暂的特殊经历,使得每个人心中都涌积几多感慨。
车子正要启动,“四川男”突然高喊:“停车!”他飞快下去将那块塑料薄膜折好,带上车,喃喃道:“大家亏得有了这块薄膜,丢不得哦。”
许久以来,在我的心中,常常飘扬着峡谷里那场暴雨,那块彩色的塑料薄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