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性”这个词,多大程度是生理的,多大程度是文化的;多大程度是个体的,多大程度是社会的?
近期,似乎是不约而同,《WF我们 2018上海女艺术家邀请展》(上海刘海粟美术馆,下简称《我们》展)直接关注上海女艺术家的创作状况与发展形态,《历史的回响——上海油画雕塑院现实主义创作研究文献展》(上海油画雕塑院)则特别开辟“时代语境中的女性视角”专题板块,首次将上海油雕院的女艺术家以群体的角度纳入关注和研究的视野,雕塑家陈妍音则以《花语·陈妍音花卉水墨小品展》(云上·多云沙龙)来展示作为个体的女性视觉表达。
超越性别,我们更愿意认同,具有未来指向的艺术,从来都是那些完全遵从自己内心意愿的艺术创作,无论其灵感是来自内心世界,还是外在世界。正如张雷平所说:女性不是“身份”,艺术是“我们”的共同身份。
让她们被看到,让坚持和努力被看到
《我们》展的发起者和主要策划人、画家张雷平名字有些男性化,不了解的观众看到本人,常会惊叹,这样阔厚有气势的画面竟然是女性艺术家所作。“我觉得,这是一种偏见。不论从生活还是艺术角度,女性的内心都可以是强大、自信、开阔的。” 张雷平笑言。
在张雷平看来,身为女性,或者说,不管是画家还是其他行业,作为一名职业女性,最缺乏的是时间。因此,每次出去体验生活,她都非常珍惜,一路上抓住一切机会速写,哪怕只是画上几笔,也觉得很珍贵。这些珍贵的采风的经历,亦成为了她日后创作的参考。江南的风景于她是熟识的,趁着年纪和身体允许,西藏、新疆、山西等相对边缘的、难走到的地方她都想去看一看。不管生活中留给别人的印象是什么,工作、采访中的女艺术家的状态常常与日常是非常不同的,巨大的背包,肩背手提着绘画工具,体力上的消耗,不是同行很难理解。一到山西,她立刻被太行山的磅礴气势震撼,特别是黄土高原厚实、外柔内刚的线条深深感动了她。“就我而言,那些投入工作的时刻,心情常常是最愉悦的。”张雷平回忆起那次采风,途中,她的脚不慎被刚起动的车压伤了,周围的人都很紧张,张雷平却不以为然,简单包扎了一下又继续上路。太行山之行归来,张雷平创作了很多自己比较满意的作品:“太行山打动我,是因为我想反映力量感。在这个中国革命重要事件的发生地,我被一种崇高的精神激励,作为女性,需要力量来鼓励自己。”
二十世纪九十年代,时代把上海推到了中国改革开放的前沿,给上海带来了百年难得的机遇,身处其中的张雷平感受着这种冲击,她画了一组《金色的秋天》《前程》等,来回答历史的呼唤,用一反常规几近挑战的用色,来展现自己作为艺术家的气魄,歌颂时代。她亦画市花白玉兰,但不是用传统中国文人的方式,而是通过艺术的变形,来表达时代特征,以吻合上海作为现代大都市的艺术气质。
一直致力于推动上海女艺术家与世界各地女性艺术家们交流分享,在工作中,不断被艺术家们的执著与努力打动,张雷平把本次《我们》展当作自己对上海女艺术家的一份承诺。张雷平说:“女性艺术家确实不容易被看见,《我们》展有一个很重要的目的,就是将一些平时没有被看见的女性艺术家推到台前,她们的付出应该被看见。”
要回答“我们”是谁,先回答“我”是谁
从某种角度而言,雕塑是男性特征相对明显的艺术样式,女雕塑家少之又少,陈妍音是其中的杰出代表。她曾经以家庭相册为灵感,通过绘画、雕塑、装置等一组浑厚朴实,具有历史感的作品来展现自己作为艺术家的家国情怀。最近,习常做大雕塑的她却以一组花卉小品让人眼前一亮。
所有的作品,都是家里花园内的写生,它们安安静静地开了谢,谢了开,不管是否有人欣赏,到季了盛开,高兴了也盛开,这种生的姿态给予了艺术家很大的启发。
尽管不愿意强调自己的性别特征,但不能否认,相比于男性,女性艺术家确实更擅长关注与内心对话、与个人情感生活息息相关的题材,作品里有着更多孩童般的幻想;对自然的、生命的、人性的乃至与生存问题相关的主题表现出一些特殊的关爱,作为女性,柔和、感性、敏锐、细腻的个性特征,往往会自然地呈现在作品中。陈妍音的这次小试牛刀,显然正是这些女性艺术家艺术特征的自然流露。
女性对艺术的感受有着本能的悟性,艺术需要靠理性,靠逻辑去认识和想象,但都在直觉的基础上。“女人天生就有艺术细胞,只是表现的途径不一样,作为女艺术家的我想把自己内心感悟到的美丽毫无保留地奉献给社会,让人分享和共勉,这是我的责任。”陈妍音表示。
虽然靠着同一个太阳,同一片雨水,在同一块土地上,然而它们有各自的心性和花季,以及各自的灿烂。陈妍音由此联想到人类亦是如此,每一个生命都有各自无限的魅力和价值,只要你尽兴地吐露芬芳;每一道风景都有回味的气息;每段历史都有它存在的特质和同样发生的起因。
若能改写伍尔夫的名句,其实每个人都需要一间自己的房间,当代艺术需要的是个性化,而非性别化。
坚持自我,等待梦想照进现实
“女性艺术”出现的一个前提是女性艺术家首先意识到自己是一个“女人”,然而在经历了上一波自我觉醒,自我审视,彰显性别的思潮之后,女艺术家们更愿意回归到艺术创作的本源中,甚至有意模糊或回避性别的话题,以表现题材的广泛化来争取获得更客观的艺术价值评判和在艺术史中更重要的位置。
对于如何看待自己女性艺术家的身份,70后画家王煜宏的回答很干脆:并无特别的感觉。个性纯真率直,一心专注艺术,生活技能几乎为“零”,王煜宏可能就是张雷平所说的那类“没有被看见”的女艺术家。一笔又一笔,她始终在静物画的领域寻找突破,探索时代意义的表达。雕塑系出身的西方艺术背景并没有影响她对于中国传统文化的热爱,十多年来,她将多年来对中国古瓷和西方艺术史的精研呈现于架上,如令雍正十二花神杯、永乐红釉瓷具、苏麻离青花瓷碗等具有隐喻功能的图像,与毕加索、鲁本斯等名画局部巧妙地融于同一时空,将西方文艺复兴以来经典的传统与中国古典范式完美嫁接,创作了一系列被评论家喻为“中国式静物”的作品,而对于历史和哲学的关注,使她的作品具有了深度和延展性。“我试图在创作中表达对于时间形状的理解,思索现代人站立于传统的经线之上,该做如何回应。”王煜宏说。尽管精致的笔触,温度的色彩以及柔软的技法都使作品充满了恬淡的诗意,但其生活化的画面背后,折射出艺术家犀利思考所摩擦出的星火。
《我们》展,18位优秀的、活跃的、颇具代表性的女艺术家,艺术实践包括国画、油画、版画及雕塑等,亦如学术主持江梅所言,在她们的作品中,我们看得到笔墨、油彩、金属与陶土这些艺术的物质媒介所表现出来的各种微妙、细腻、丰富以及力度,也看到了经由它们所传递出来的敏锐聪慧的女艺术家们眼中、心中所映现的形状、色彩不一的传统、现实与梦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