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父突患脑梗,被救护车送至医院急诊室;而后,病情得以控制,我悬着的一颗心总算有了着落,有机会抽空观察到周围一些事。
凌晨,外面仍旧黑咕隆咚,急诊室则亮如白昼。病人们躺在床上,他们的家人脸色苍白、身心疲惫,半梦半醒地各自守候在亲人的病床边。然而,就在离家父不远处,有位病人孤零零地躺在那里,无人照料。
我带着疑问走近这位孤独的患者,注意到挂在床上的卡片。当看到病人姓名就是中学同学W时,我倒抽一口冷气,头皮发麻。病人深度昏迷,无法询问,只能凭印象作进一步确认:性别相同,身高相似,年龄相仿,尽管脸上戴着氧气罩,似乎还能找到当年调皮的模样。他确实就是我的中学同学吗?自忖:“毕业几十年,怎么会在这里碰上你!”我心情沉重,不知该为老同学做点什么。
挂在床头输液瓶里的药水滴尽了,患者血管里的血倒流进了输液管。我急忙按铃,又生怕医务人员听不到,疾步跑去喊护士来换瓶输液水。当晚,我除了照顾家父,理应替W家属关注其输液瓶里的水位下降情况,几乎一夜没合眼。
早上,急诊室门口进进出出的人多起来。那些为照顾病人熬夜的家属,分别由匆匆赶来的亲人接替,而W奄奄一息地躺在床上,仍然没有子女来料理。
据老病友反映:“这位病人的所有财产被子女夺走,他们把父亲送到这里,丢了些钱给护工,就再也没有来过。”
家父出院那天,我有幸见到W女儿。她在女友陪同下来到急诊室,遭到医生训斥:“院方接二连三通知家属,你们迟迟不来。这位病人留在世上的时间不多了,他随时会去世。立刻让他所有子女来见最后一面,再耽误下去,你们想见都见不到他了!”医生的这一番话,触及到W女儿的内心深处,她开始流泪。身旁的女友竟这样相劝:“那些得到你爸财产的人一个都没有来,你又没有得到什么财产,哭什么哭?!”
这位垂危病人与我的同学同名同姓,长得又那么像,是这一份同学情,促使我去了解那些情况。孰料,后来问其家属病人的情况,才知原来并非同窗。此时,我稍感释然,但毕竟,那也是一条人命啊!
急诊室每天在上演人世间的悲喜剧。急诊室是一面镜子,尤其是病人在死亡边缘挣扎的时刻,可以照尽人性的善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