胞妹翁思虹原名翁思红,先外祖谢叔敬公为之易“红”为“虹”,释云:虹在天上喻志向高远,虹有七色喻多彩人生。可是因十年动乱,她连中学课程都没能实际学完,遑论高远理想。后来在静安区教育系统当干部,总算通过在职学习获得大学文凭。及至爱子成人,她产生继续学戏之意,问计于我。我便把当年马锦良先生送我的金言告之:“即使做票友也要玩出名堂。”从此,思虹就像先外祖公所希冀的那样,“思”起“虹”来了。
翁思虹的嗓音颇有天赋,大小嗓兼备而且挂味,幼年时跟先母学过老旦和青衣,还得到过关松安先生的指导。梨园谚曰:“千旦易得,一净难求。”我建议说“既然想学出名堂,那就索性学个比较难的”,她听进去了,于是改唱花脸。名净王玉田先生早年在海关票房与先父订交,欣然收她为徒。王玉田受业于李克昌,基本属于金少山一脉。起初有人不理解,我怎么会推荐自己的胞妹去学老腔老调的金派而不学时髦的裘派呢?这里涉及我对京剧教育的认识。
茫茫九派流中国,其源一也。我把京剧流派分为基础型和特色型两类,以普适的流派打好基础之后,发展空间会比较大;然而若要在特色型流派的平台上再想追求个人特色的话,发展空间势必比较小。昔日周信芳不以自己创立的麒派戏教周少麟,而延请宗余叔岩的教师陈秀华、产保福、刘天红来为他开蒙,足以说明前辈对于基础教育的看法是一致的。我何尝不爱进化了的裘派艺术?但要学好一门艺术则必先知其渊源,筑好骨架,才能够有效进化。金少山是裘盛戎的师傅,取法乎上,有助于筑牢裘派艺术的基础。
王玉田先生对翁思虹的严格训练长达十余年。思虹曲不离口,勤学苦练,还曾练“云手”“山膀”“圆场”等,特制行头在舞台上体验。与此同时还向鼓师唐盛龙先生学习场面,成为铙钹演奏员。王玉田先生曾对我说:你妹妹有超人的乐感,还有一股痴迷的劲头,我教得很开心。翁思虹向王玉田学戏凡二十余出,先后荣获中央电视台京剧票友大赛金奖,担任“世纪裘韵赛”擂主。节目播出后不仅成为票友的谈资,也为行内人士所关注。
诚然,把王玉田这一路的花脸艺术继承下来,是具有钩沉意义的。本CD兼采花脸唱腔的调式和板式,风格多样,并附以铜锤花面的大嗓唱《望江亭》青衣腔的“游戏之作”,增其娱乐色彩。出版物以“妹妹花脸”为名,以寄托我和她的兄妹之情并概括其艺术特色。限于女性的生理条件,她的演唱尚不能在刚劲和壮阔方面与名家比肩,然而她却有与生俱来的柔韧和优美。原来裘盛戎就曾一度被讥为“妹妹花脸”,其实他这个“妹”字寓有比前人更柔和更漂亮的涵义。
“妹”而不“媚”,这是本CD的艺术追求。在临近退休的年龄段,执着的翁思虹成功地开发潜能,绽放了人生光彩。希望这个励志故事,能对业余爱好者有所启迪。
(《妹妹花脸——翁思虹摹王玉田唱腔》,上海声像出版社出版,本文为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