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9年10月1日,毛泽东主席在天安门城楼上庄严宣布,中华人民共和国中央人民政府正式成立。震耳欲聋的礼炮声中,象征中国人民大团结的五星红旗缓缓升起,那一刻,北京成为全国乃至世界关注的焦点。
时间的年轮过去了七十年,但人们对历史的感情却越发深厚。随着档案开放,我们发现,就在开国大典之际,来自苏联的新闻记者留下许多令后人惊叹的报道,这些本着真实立场、用饱满热情所记录的点点滴滴,正用另一种方式打动着今天幸福生活的人们。
这里的人民当家作主
1949年9月底,苏联文化工作者代表团来北京的时候,正值那里作为全国政治中心,举行各种新中国成立的筹备会议,街道上能碰到来自全国乃至世界各地的人们,全是来解决新国家建设问题的。“每走一步,都能感觉到这座伟大城市的居民意识中所发生的深刻变化,”苏联《星火》周刊1949年11月13日一期上,记者尼古拉·普罗岑科写道,“市政府每天都接待数百位访客,带来各种各样的问题、意见和建议。北京市民怀着满腔热忱,积极参加首都乃至全国的日常生活与活动。”
在苏联记者弗拉迪斯拉夫·米科沙摄于北京前门火车站的照片里,苏联代表团受到北京市委和民间团体的热烈欢迎,特别是代表团中有《真理报》记者康斯坦丁·西蒙诺夫的身影,他在伟大卫国战争期间创作的通讯《日日夜夜》是北京青年非常喜爱的作品。西蒙诺夫告诉米科沙,在中国多地,许多不同职业的人会主动上前,用激动的心情问他这个外国人:
“同志,请告诉我,你爱新中国吗?”
“是的,同志,我非常爱新中国!”西蒙诺夫每次都热情地回答着。
米科沙相信这是真的,因为在他们都是中学生的年代里,苏联群众曾拿着被扎成背叛革命、屠杀共产党人的中国独裁者蒋介石样子的稻草人游行抗议,走过莫斯科全城。在他们都是大学生的时候,来自中国的革命故事让人心驰神往,“现在(指1949年),陪伴并帮助我们的共产党干部里,就有不少当年走完万里长征的人,我曾告诉中国同志,当年在学校读书室的某个角落里,自己曾站在中国地图旁边,研究着报纸上刊载的关于长征的简短消息”。对于这种感情,西蒙诺夫的总结很到位,“那是一种突然来到这里,又突然看到这些使自己一见就兴奋的人们所迸发出的由衷情意”。
苏联记者进北京,坐的是火车,而从长辛店到前门火车站的一路上,有不少故事让他们动容。在长辛店的机车厂,他得知早在抗日战争期间,工人们就从工厂里转移走工具、车辆零件甚至整部车床,然后分别藏好,一直保存到人民政府需要的时候。“津浦铁路上性能最好的一台蒸汽机车头就曾被埋在地下十多年,几十辆乃至数百辆汽车就这样从企业里消失得无影无踪,”一位参加过护厂斗争的老工人告诉苏联记者,“当解放军向北平(国民党时期的称呼)挺进,国民党竭尽所能地焚烧并摧毁一切的时候,许多车辆被我们用这种方式抢救下来。”工人们表现出空前的创造积极性和能量,帮助人民政府把国民经济迅速恢复起来,老工人说:“这是我们的政府、我们的工厂、我们的国家,我们应该帮助它!”
艺术描写“自己人”
1949年初,解放军刚进北平时,铁路水塔无水可用,水泵停转,蒸汽机车无法加水,整个城市充满了阴郁。但几个小时后,水塔开始运转,铁路枢纽全力满足生产生活需要。
所有人都明白,如果能提高知识水平,就能为属于自己的国家作更多贡献。为此,工厂、百货商店甚至个体作坊都开设了夜校,大家充满热情地学习知识和文化。学生中还有五六十岁的市民,他们并没有掉队,而是如饥似渴地学习从前根本不可能让他们接触的东西。普罗岑科体会到,北京到处是新中国第一代的高涨热情,常能听到年轻人在工厂和作坊里高唱激昂的革命歌曲。“仅仅在一年前,你能见到的人全都是一副阴沉而疲惫的面孔,”普罗岑科引述从国民党时期就驻在北平的最高级别外交官(即谢尔盖·列昂尼多维奇·季赫文斯基)的话说,“整个北平的情绪是灰色的”。
发明创造和合理化建议运动在工人们中间迅速推广,时年51岁的石景山发电厂工人沈伟(音)把业余时间都花在搞发明和提合理化建议。“发明新东西会感到很高兴。国民党统治时代,我就有许多各种各样的技术设想,但我一直没有拿出来。”
工人们的这种劳动热情也广泛反映在艺术、文学、绘画和电影等领域。恰好,米科沙等苏联记者碰上新中国第一部故事片《桥》在北京五家影院同时上映,里面讲述的是东北国民党军撤退时炸毁一座大型铁路桥,工人们克服了巨大困难,在极短的时间内修复了,大大超出了工程师的预料。一个看完电影的北京铁路工人自豪地说:“这就是讲我们自己的电影,我们与影片中那些人一个样。”
不管是电影、文学作品,还是绘画和戏剧,其中的主人公都是一些普通人和劳动者,有工人,有农民,有士兵,有指挥员。普罗岑科在新闻通讯里写道,中国的艺术正在经历一场革命。保留本国民族特色的同时,艺术正在成为一种全民性的、贴近普通人心灵的东西。艺术工作者队伍里来自劳动者的人员越来越多,有一次,普罗岑科列席了北京艺术工作者代表大会,看到中国京剧表演艺术家梅兰芳、芭蕾舞演员戴爱莲、女电影演员白杨和画家齐白石,还有戏剧宣传鼓动队的演员、解放军战士、工人和人民教师。艺术展品中的许多作品出自人民解放军战士和工人之手。因为语言不通,他了解的情况不多,但他清楚地记得大会的口号是“艺术工作者要贴近人民”。
中华文化瑰宝
和普通人一样,苏联记者非常喜欢美丽的建筑,尤其当这种“静默的语言”同解放的社会一道进入新的历史阶段后。米科沙曾登上北京市中心附近的景山,整个北京城的景色可谓尽收眼底,正前方是故宫(紫禁城),可以看见昔日皇家宫殿的黄色瓦房盖、高达15米的坚固城墙、灌满水的护城河和镶嵌块块石板的广场。“以前,这座曾经不可一世的封建帝王的宫殿看起来让人感觉阴森森的。”
米科沙细腻地捕捉了紫禁城角楼、城墙和护城河的细节,这里曾是财富和精致建筑艺术的象征,可是在国内军阀混战和日本侵略者占领期间曾经遭受过洗劫,现在却是中国人民高度文明的纪念碑,那些精致无比的大理石和木雕作品令人叹为观止。米科沙特别提到,紫禁城南面绿荫掩映之下的所谓“使馆区”,不久前还是在华作威作福的帝国主义分子的象征,“它由一道高墙与城市其他部分隔开,实际上那里不属于中国,而是享有治外法权的地方,其历史起源于义和团起义,当时中国人民忍无可忍,奋起反抗帝国主义,结果遭到血腥镇压,侵略者强迫中国把北京精华地带变成‘国中之国’”。米科沙的镜头里,紫禁城右边的公园和湖泊纷纷纳入视野,“北海”“中南海”这些名字富于浪漫色彩,公园让城市的景色锦上添花,但过去这些占地很大的绿地都被冠以“皇家专用”名号,是达官显贵的禁脔,老百姓把这些全看成“别人的东西”,而现在,这些地方游人如织,川流不息,品味几千年来中国人民辛勤创造的智慧结晶,体验着当家作主的喜悦和幸福心情。
在苏联记者的镜头里,北京主城由无数条密集的街道、小巷和胡同组成,北京的规划特点是街道和小巷走向或者从北向南或者从西向东,在路口交叉成直角。苏联记者普罗岑科曾体会到,在北京问路不说“向左”或“向右”,而是说“先向北走,接着东拐,再往北拐”。他对北京的城区分工有过细致描写,其北城由一道高墙围成规规矩矩的四方形,称作“内城”,这里的街区由光面土石墙包围而成,只留有一扇扇窄小的边门,与苏联的中亚名城撒马尔罕很像,而那里以前是清朝特权阶层——八旗子弟的“乐园”。在外城区域,有个蓝色的穹顶高高突向天空,上面覆盖着蔚蓝色、在太阳下闪闪发光的琉璃瓦,那就是天坛。
北京郊区也有不少宫殿和殿堂。它们反映了中华民族建筑艺术漫长而复杂的发展历史,因此具有巨大的历史价值。今天,中国人民走上文化建设之路,它的形式是民族的,内容是科学的,特点是民间的。“在继承众多世纪遗产的基础上,中国人民抛弃所有过时和不需要的东西,吸收一切宝贵财富,将来建成的文化不会只成为一小撮‘上等人’的财富,而是由全体人民所共有的财产。”苏联记者西蒙诺夫热情地讴歌着,中国人为全人类贡献了指南针和火药等伟大发明,中国早于欧洲发明了造纸和印刷术,其文化普及程度比当时许多国家要高得多,当年中国采用雕版印刷术印书,而欧洲直到近代才出现这种印刷技术,“北京还出版了全世界第一份报纸《邸报》”。
在封建君主和外国列强的统治之下,处于半封建半殖民地状态的中国一度文化式微,但今天,中国已成为政治制度先进的国家,使它可以复兴其伟大的民族文化,而北京正是这一文化的丰碑。苏联记者西蒙诺夫大胆地预言:“在中国共产党的领导下,中国人民扫清了自由发展的障碍,将走向政治和经济迅速发展的道路。北京的地理位置,再加上其在全国的自然资源配置情况,将来注定会发展成伟大国家的中心。”
激动人心的时刻来了
当然,苏联记者此行最重要的报道主题还是开国大典。尽管开国大典的时间定在10月1日下午3点,但从凌晨起,北京全城就洋溢着浓烈的节日气氛,工人、农民、大学生和职员从四面八方涌向市中心。故宫前的天安门广场,就像荡漾着红色波浪的大海,因为数以十万计的群众头上全是鲜艳的红旗,数量多达几万面,这样的景象让人无法忘怀。激动人心的时刻终于来了,雷鸣般的掌声和“万岁”的欢呼声响彻天地,当选中央政府主席的毛泽东登上主席台,庄严宣布中华人民共和国中央人民政府正式成立了,在场的群众随之报以暴风骤雨般的热烈欢呼。部队阅兵式开始了,在共和国诞生的这一天,取得辉煌胜利的人民解放军充分展示了自己的威力,一排排战功显赫的步兵,肩负建设人民海军使命的水兵,在东北、淮海和江南战场上碾压敌人的炮兵和装甲兵,以及在内蒙古消灭国民党军的骑兵列队通过天安门广场。空中,新生的红色航空兵首批飞机呼啸着飞过北京城。
直到深夜,全城的大街小巷里仍旧人声鼎沸、人头攒动。游行队伍举着红旗和人民领袖画像,打着火把和中国式红灯笼,久久不肯散去。这样的景象令人印象深刻,给夜色平添上浓厚的节日欢庆色彩。夜色中,无数绚丽多彩的焰火冲向高高的天空,幻化成如梦如幻的星光。到处都能听到激动人心的欢呼:“人民共和国万岁!人民政府万岁!毛主席万岁!”
说句题外话,开国大典当天,米科沙安排了至少三个机位记录庆典全过程,用掉多达几十本胶片,从早忙到晚。仔细观看这些非常珍贵的照片和视频,可以发现很多故事,反映了那个时代的北京正发生着翻天覆地的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