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一九九二年

　　一九九二年初，上海开始实行股票认购证，也是股票认购证从乏人问津变成炙手可热的过程。予兴通过现钞购买认购证变成股票再到现金，这样反复数次，雪球越滚越大，短短的几个月，他的资产迅速积累，成几何级数翻倍，就像变戏法似的，使他一夜间成为了上海滩第一批有钱的人。

　　一天晚上，已过了晚饭时间，予兴的饭店里没有像往常那样，除了普通客人之外一个朋友也没有，就连露露也没来。他无精打采地坐在二楼靠落地窗的桌旁，桌上放着一份已翻烂的证券报。当嘉毅出现在他面前，他一下子提起精神问他想吃什么，嘉毅说晚饭已经吃过，喝茶就行了。予兴说：“到我这里来，怎么能只喝茶？蒸上两只大闸蟹，喝点酒吧，就算陪我。”

　　闲聊了一会，予兴突然似乎想起什么似的：“噢，我要谢谢你，去年年底你不让我买新的饭店，要我入股市。这一把赌大了，我赌赢了。真不知道怎么感谢你才是呀。”嘉毅道：“不用谢我，这都是凭你自己的聪明才干赢来的。”停了停，顺口又问了一句，“现在你已经有几位数了？”予兴跷起了二郎腿答道：“已经超过了这个数。”伸出右手，做了个数字八的手势。嘉毅看了心领神会道：“我们的郝老板，发财了，可喜可贺呀。”举起小酒盅和予兴碰杯，一饮而尽，算是祝贺。

　　予兴微微一笑说：“是啊，这些钱就算是对我堕落到打桩地步的补偿吧。可这钱来得太快了，就像暴发户。我真不知道怎么办了。”嘉毅听出了他的弦外之音，便引导道：“即使是暴发户，钱多那也不错。有这个钱，你可以正儿八经，堂堂正正地做点事情了。”这话似乎正中予兴的下怀，他凑上前谦虚地问：“我想问问你，现在我还可以做什么呀？”

　　嘉毅看着予兴认真的样子，就说：“我看在上海，实体经济会大大发展，也就是私营企业会大量出现。”

　　这时，从楼梯口传来一个风风火火的女人声音：“予兴，怎么你坐在这里呀？我累死啦。”露晓春斜着身子朝予兴旁边的空位一坐，一下子看清了予兴对面坐着的是嘉毅，立刻收敛起来，正直了身子，摆出一副好客主人的样子，“原来是沈教授呀，好久没见你来了，怎么不常来坐坐。”她和嘉毅有过一面之交，她从予兴以往对嘉毅恭敬的态度中意识到，他不是予兴的一般朋友。

　　嘉毅和蔼简单地答道：“现在不是来了吗？”露露看了一眼桌面说：“哎呀，夜宵只有大闸蟹怎么行？我去叫他们搞几个菜来。”

　　嘉毅看着露露下楼的背影，试探地问予兴：“你们两人真的不打算结婚？就这么只谈恋爱，混下去？”予兴笑道：“她一直热衷找境外人士结婚，我有什么办法。”予兴停了停，朝着空无一人的楼梯口看了一眼，继续轻声道，“说得好听一点，是只恋爱不结婚，好像是一种浪漫；说得难听一点，是准备随时各奔东西。”

　　予兴按照嘉毅给他出的主意，成立了好运实业公司。

　　猪八戒原先的街道工厂被拆迁了，自己也下了岗，闲着没事，整天拿着予兴的名片，到处散发，想替予兴招揽生意。他原来的街道工厂厂址被规划开发了，要造二十几层的大楼，区政府正在寻觅开发商。负责这个项目招商的是区政府办公室秘书小金。此人也属虎，大学毕业进区政府刚上班时，曾被下基层到猪八戒的街道工厂里锻炼，猪八戒和他关系不错。猪八戒得知这一信息，想把这个项目拉给予兴的好运公司。

　　予兴跟着猪八戒一起来到了金秘书的办公室。金秘书接过予兴递上的名片，朝他看了一眼问：“你们公司大概有多少资金？”猪八戒抢先答道：“我们现在就可以拿出三千万的现金。”

　　金秘书又朝他们俩看了一眼，缓慢而清晰地说：“这个项目是我们区里比较大的一个，现在估算下来前前后后的资金可能要达到一点几个亿，还有规定完工的期限，三十个月内必须完成。一般没有实力的公司，以前没有做过的公司是搞不定的。这个项目由区里的分管领导直接管，我只是负责具体的事务工作，而且好像现在和一家香港公司谈得差不多了，估计下个月可以签约。”猪八戒吐了吐舌头，似乎表示自己没有这样的实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