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 梅 陈嘉慧 |
离乡在外,生病无助的时候最想家。这两天我可能患上加拿大人所说的StomachFlu,每日腹痛不止,还要跑很多趟厕所。在加拿大这种小毛小病一般都看家庭医生,可之前得有几天的预约,否则直接跑过去人家不收。平时去医院看病的一定是急重症,而我现在既是家里的“蜂后”又兼“工蜂”,除了全天候照顾那10个月大满地爬的“蜂蛹”小儿之外,还有一头整天衔着玩具或项圈要玩要溜达的大狗,再说到医院挂急症也得让先生请假留在家里看小孩,实在太麻烦,只好作罢。于是我便无可抑制地想家,更时时刻刻思念着杨梅。 “唉,这多伦多连个黄梅天都不见,哪会有什么杨梅呢?”我边洗碗边对先生说。他并不熟悉黄梅天和杨梅,但仍答道:“市场上这个莓那个莓倒不少,杨梅却不听说。对呀,你现在拉肚子,关杨梅何事?” “这个东西你们香港不知有没有呢,将杨梅在烧酒里浸着,治夏日腹泻最灵光,左邻右舍都会来讨的。”我开始痴人说梦了,“以前在上海,杨梅当道的梅雨季节一到,余姚乡下的亲友会捎来一筐筐新鲜黑紫的杨梅,还连枝带叶,那个香甜说起来都流口水,不骗你。一不小心吃多了,直叫人牙根酸软,连豆腐都咬不动,可各人还是心照不宣,脸上开着幸福满足的笑容,只有眉头偷偷皱一下……” 我不自觉地滑入到记忆的缝隙中去,想起两位姑姑上山下乡被分配在余姚种地,她们口中那漫山遍野的杨梅树,还有花几角钱就可以去山上的梅园,敞开怀大吃特吃的故事,真让人百听不厌。当年唧唧咯咯七嘴八舌的两姐妹,她们的宁波乡音犹在我耳旁回响,可姑姑们却早已去了天堂。 先生见我不出声,知我腹痛难忍,连忙自告奋勇跑去翻医药箱,找到家里仅存的一小盒霍香正气水,他兴奋得大声喊我。我们拿起来仔细一瞧,都过期3年了——这岁月怎么就跟流水似的?我叹口气,“要是有杨梅烧酒就好了,放久些也不会坏。” 记得去年初怀孕,一心一意想吃酸东西,于是先生载着我来到台湾人的零食铺子,老板拿出全店“最酸的”话梅和干柠檬,我尝了后面不改色心不跳,先生不信邪也抓一颗扔进嘴里,顿时酸得他面部扭曲,眼泪直流,到今天还说我陷害他。我不气忿,一路上边嚼干柠檬边捉着先生唠叨:“这算什么,我们乡下刚摘下的浅色小杨梅那才叫酸呢,啧啧啧……” 行笔至此,头先如绞的腹痛缓和了许多,古有望梅止渴,今我思梅止痛,你看你看,心理暗示也颇见效吧,一想到杨梅烧酒,哈,人竟好了大半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