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蔡”吃饭 中山蛇宴 蔡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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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 / 蔡澜(香港) 洪金宝兄到中山打高尔夫球,约我一齐去。“你知道我不打球的”我说。“来吃东西好了。”听金宝兄说过,他在中山有位友人,极豪爽,每次他上去打球,必招待丰富之晚餐,香港吃不到。 往九龙中港城,乘双体船,一个小时十五分便抵达。再乘二十几分钟的士,到中山市内。 金宝兄友人之屋,大得离奇,一共有三层楼。主人住香港,这一家是他的度假屋,空空洞洞的,剩下三位北方来的工人看守。 金宝兄与友人打完球回来,我们就一齐驱车到横澜的餐厅去。一看,是一间很大的建筑物,屋外用大招牌写了一个“蛇”字。 走进去,不得了。整个楼下摆满了一个个巨大的玻璃瓶,数百个之多,里面浸的全是蛇酒。“那些酒都是浸来备用的,夏天没蛇,才喝。现在冬天,蛇最肥,要喝,喝新鲜的。”金宝兄友人说:“你跟这里的老板去后面看看。” 到了厨房。哇!是一条黑漆漆的过山峰毒蛇,大腿般粗,十二英尺长。蟒蛇那么大不出奇,毒蛇此等体积,倒是第一次见到。 陈老板大喝一声,七八个伙计前来,各自大力地抓住蛇的一部分。说时迟,那时快,陈老板举起大刀一挥,蛇头掉地,还张着大口,露出毒牙,四处滚动。我虽然站得老远,也禁不住倒退数步。 接着,那七八个伙计把蛇身扯直,头向下,四十五度地,蛇血从截口处大量喷进一个洗脸盆中。陈老板拿了一瓶双蒸一齐倒入,这叫做撞酒。血和酒撞在一起,产生很多泡沫。陈老板用布将之隔开之后,倒入一个玻璃瓶中,刚好是一瓶浓血;其他的又用另一瓶酒兑之,是次等血。 头等血是给主客喝的。人生难得有几次这种机会,我一举干杯。不腥。以为一定有点异味,但是真的一点也不腥。“要是体内有毒,一定消除。”陈老板说。 “我这地方有毒,除得了除不了?”说完,我指着自己的头脑。“加点胆更好!”老板也跟着开玩笑。伙计们把蛇身割开,取出一个墨绿颜色的胆,胖人的大拇指般,又粗又大。用酒洗净,破开,胆汁流出,再掺酒,一干而净。 蛇肉打边炉,用的是所谓饭产头的眼镜蛇,几碟上桌,说是用了四五条,再加三只山鸡滚汤。蛇肉很硬,我不喜欢,汤倒是一生人喝得最鲜甜之一。 另一大煲汤已滚好,是刚才过山峰的肉,做法简直是原始,就把蛇身斩成一段一段,熬了上桌。大家用手抓着,每段有个大富士苹果那么巨型,吃的姿式,也好像咬苹果,这次的蛇肉的确是又软又香又甜。 读过佛经以及弘一法师、丰子恺等等大师之戒杀论,但残忍之心,一点也改不了。来世当和尚,修回今生的孽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