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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7年9月16日 星期 放大 缩小 默认

散记一位作家

秦文君


  我生平的第一次“出差”,是和任大星及任大霖兄弟一起赴合肥参加安徽儿童文学创作会,似乎是1982年的夏季吧。其实说“一起”是有些牵强的,当时两位任先生是作为嘉宾前去的,而我跟着老编辑钱景文女士和高逸先生一起去组稿。当时少年儿童出版社的氛围比较融洽亲和,任氏兄弟也不摆名人架子,把我们视为出门在外的同事,所以我们快速地组成了“五人组合”,经常吃用也在一起,不分彼此。

  看得出,任氏兄弟非常珍惜那几天朝夕相守的日子,手足之情笃厚。一路上两人形影不离,不时小声耳语,伴有心领神会的点头。每当大霖先生发言时,大星先生深情微笑,屏神聆听,心神和眼神都聚集在兄弟的言谈中,并渗透进每一个微小的停顿里。而一旦大星先生发言,大霖先生也饶有兴致地倾听,神情里不时闪出从心灵里焕发的愉悦。

  在相当长的一段时期内,他们是我最羡慕的人,我一生都向往能有这样铁的知己,有骨肉相连彼此相知的兄弟或姐妹。任氏兄弟有着共同的成长背景,献身于同一项事业,又在同一家出版社供职,双双成为齐名的各有建树的儿童文学作家,他们的相知已超越了兄弟间的情义,升华为心灵间的欣赏与相惜。在我看来他们拥有着人类最完美无缺的兄弟感情,仿佛只要有可能,他们从童年起就相牵的手永远也不会松开……

  后来大霖先生去世了,我为这失去而难过,同时也明白对于大星先生这意味着什么。

  我对大星先生的尊敬来自于他对艺术的忠诚,他是一个专注而纯粹的作家,他的《吕小刚和他的妹妹》《野妹子》《我的第一个先生》以及后来的《湘湖龙王庙》《罪恶的种子发了芽》等作品有着很大的社会影响,被儿童文学界口口相传。他的很多作品,比如《刚满十四岁》,比如当时刊登在我所喜欢的五十年代和六十年代初的《少年文艺》上的一些作品,曾滋养过我的情感以及对于文学的挚爱。

  在历次的运动中,他保持着自己对艺术的坚守。以前那政治上的风向标并不能改变他,现在的市场得失也不在他的考虑之中。他永远是倾听内心声音的人,一个老老实实搞创作的人,一个不被风吹草动改变的人,一个追赶着艺术的人。

  我调入《少年文艺》时,很可惜大星先生刚从编辑部退休,我与他擦肩而过。好在每天临到中午了,他便抵达编辑部,几乎天天如此,前后不会相差很久,如同一个固定开播的节目。他很看重我们这些晚辈,与我们平起平坐,只是因为矜持和羞于表达,我们谁也没有和他说透过,其实他随意道出的一席话,对我们而言往往就是真知灼见……

  大星先生是一个挚情的人,在家庭里他深爱着他的女儿,妻子,侄子。大星先生的妻子金老师是个非常贤惠贴心的女性,我有幸吃过金老师做的午餐,那次她请编辑部的全体同仁去家里,备的菜式非常别致,记得还有很多种不同烧法的鱼,她的招待里含有着浓郁的人情美,使客人非常舒服,因而至今难忘。记得大星先生说起过当年和金老师恋爱的情景,他爱用他的浙江萧山官话说金老师是被他“骗了来的”,一边还得意地笑起来。关于这个话题,多少年来他谈及它时都那么说,从来没有说过第二个“版本”。

  他就这么在滚滚红尘的世间做着好玩的人和好心的人。

  有的时候大星先生匆匆来,又匆匆走,紧缩双眉,只在人群前一闪而过。其实谁都不能阻止一个真正的作家来思考,来保持天性上的忧郁,来体验艺术追求的孤独。在艺术上能把一生都投进去的人不算多,投入后终不悔的人就更少了,因为想赶往的艺术颠峰常常由于路途太遥远而够不到。大星先生是一个经历过许多坎坷,仍然怀有着仁爱与宽容,追赶着艺术颠峰而去的人。

  大星先生今年以全票获得了陈伯吹奖的特殊贡献奖,我为他高兴,为这位享受到明媚灿烂的创造之乐,又遭受着深沉长久的痛苦和煎熬的前辈感到由衷的骄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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