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书 桂文亚 |
和妹妹通长途电话,她语带警告:“最近你可要小心应对,叔叔那封信爸已经看到了,他很生气你把事情给瞒着。” “你怎么知道?” “爸来信说在你的抽屉里发现的!” 唉,怎么会这样。我挂上电话,心情怏怏。 这些年来,故乡亲人的信息一波一波辗转传来,多数年长一辈的家人,困于疾病。每来一封信,对常年患有高血压的父亲都是一种刺激。 所以当姑姑过世的信息传来以后,我与妹妹、母亲共同商定,暂时瞒着二度住院的父亲。我们都担心父亲在受到刺激的情况下可能发病。 但问题是,父亲居然从我的抽屉里翻出了妹妹转来的家书! 真是的,这件事要怎么说才好呢?我记得很清楚: 打从上小学开始,父亲就自设了一套“检查制度”,对于我们的一举一动从不放松!譬如悄悄从窗口经过;暗地打开房门;甚至不知不觉出现在背后,就是想看看我们到底有没有好好写功课或是读书;当然,我和妹妹的警觉性也就在面对道高一尺中演练成了魔高一丈。 但父亲毕竟武艺高强。初三那年,他从我书桌抽屉底层搜出一叠男生的信,等我发觉后,那些信早已撕成碎片被扔进门前河沟里了。 少年的我,个性是极顽强极具叛逆的,信件的被“窃”及“毁弃”早已令我怨愤不已,没想到,接着又发生不但日记被父亲偷看而且怒斥我日记“内容不当”的事件,更加引发我的不满。总而言之,父女二人为此大吵一场之后,我是下定决心不再写任何日记、札记了。 可是这是多少年前的事了?父亲难道已经忘记我早已不是个孩子?前后十多天吧?我为姑姑过世的信不断自问和犹疑着。如果,如果父亲责备我为什么欺瞒他,我是否也要像当年一样理直气壮地抗议:“你为什么老要……!” 一天一天地过去,也许是因为母亲的劝解,也许是妹妹来信为我脱罪,什么也没有发生。 但就在昨天傍晚,父亲有一搭没一搭地和我闲聊,忽然不经意地冒出一句:“你还是和小时候一样,抽屉收拾得整整齐齐的,不像你妹妹,一团乱糟糟……”他那毫无心机的模样,似是一点也不在意什么,也不记得自己做过什么了。 事情,当然也就这样过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