角落里人最少的那一桌,彭于晏正低着头,和桌上另外四个大老爷们一起发着呆。
论“有趣”和“无趣”
彭于晏回忆起三年前的那个晚上,依然记忆犹新。那是他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在工作之外,以这样的方式面对记者。“我也不知道该干嘛,自己压力也很大,但不想让大家冷场”,他努力去做一个破冰者的角色。林超贤回忆,在剧组里,彭于晏也会是那个主动拉着不熟的家伙说话的人。
“我自己就怕跟无聊的人做朋友”,彭于晏说,他不希望自己变成一个无聊的人,并渴望做一个有趣、风趣的人,且时刻提醒自己,不要变成“自认为自己有趣的那种”。
然而他的“有趣”,和如今大众所喜欢的“有趣”,还是有着巨大的差别。他的津津乐道,和媒体的兴趣点,通常是有差错的。他觉得,除了工作之外的所有事情,都不会是大众真正关心的。他坚持,“我喜欢一个演员,那就只看他电影好了。我不关心他什么时候结婚。”他甚至自以为地觉得,“史泰龙写完《洛奇》的时候,根本没有人要拍这部电影。他那时特别穷,穷到交不起房租,把自己的狗都卖了。可是你们只会关心他拿了最佳男主角,不会关心这背后的故事”。“我们当然关心啊!”他的说法遭到了记者的反对,彭于晏想了想,“那是因为他最后成了第一名”。
所以,认为自己还没有成为第一名的彭于晏,只能苦恼而又费解地面对着千篇一律的采访问题:露肌肉烦不烦,什么时候谈恋爱,“最近开始,已经有人直接问我什么时候要孩子了”。访问中的他,找女朋友的标准从“刘诗诗”到“贤惠型”,从“长发”到“短发”。有网友看不下去了,在贴吧留言:你女朋友的标准一直在变。彭于晏无奈地笑笑:“他们随便问,我也随便回答,反正说真的,有人会去在意这些吗?”
这是一个尚未有明星自觉的明星的烦恼。
从失意之作开始翻身
从出道的《爱情白皮书》算起,他拍过近30部偶像剧以及爱情片,当了快十年的花美男,他觉得,当够了。
“光从这个名字来说,哪有男生觉得自己像花的。”彭于晏记得,2002年拍《爱情白皮书》的时候,F4已经红遍两岸三地,那时候拍戏一定要留F4一样的长发。很不情愿留起头发的他,还被造型师吹了一个“像耶稣一样”的发型,看起来蠢蠢的。
“以前没有机会接触到动作戏或者比较男人一点的戏,你说林超贤导演如果看到了我的《听说》,还会找我去拍《激战》吗?”
林超贤没看《听说》,而彭于晏拍了《翻滚吧!阿信》。
这部彭于晏戏路上最好的转型之作,其实也是他的“失意之作”。
2010年,彭于晏因为合约纠纷,事业跌入谷底,一度想去帮助妈妈开餐厅。和他曾合作过《六号出口》的导演林育贤同样也经历着事业低谷,在将自己的挫折写进《翻滚吧,阿信》的剧本里之后,他把手稿拿去给彭于晏看。彭于晏看完后感动到哭,希望出演。
为了把握好这个机会,彭于晏花了一个月的时间集中训练,结果延拍,他又继续练习了两个月,把自己逼成真正的体操运动员水准。彭于晏用剧本里的一句台词来形容这段往事:“如果你一生只有一次翻身的机会,就要用尽全力”。
也是因为这部电影,在后来林超贤筹拍《激战》时,苦于找不到一个男明星肯为角色进行地狱般的训练。直到他看过《阿信》之后,听说彭于晏为了这个角色练了很久,“我当时就想,真有演员这么傻啊。”
《激战》后来的成功不必多言。林超贤手中的砝码,从张家辉转移到彭于晏。甚至于拍《破风》,担心找不到其他演员,他已经准备好写一版剧本,里面只有彭于晏这一个角色。
林超贤说,“别人卖的是他的身材,我卖的是他的斗志。”
不去想以后的事情
2002年,因为外婆过世,彭于晏从加拿大回到台湾奔丧。遇到小时候认识的广告导演杨大庆找他出演偶像剧《爱情白皮书》。当时和台湾知名演员高捷有过一面之缘。杀青之后的发布会,记者把彭于晏、杨丞琳、范玮琪以及余文乐四个人放在一起问高捷,“这么多新人,你喜欢哪个?”高捷指了指彭于晏,说这个小孩很特别,以后会有好的发展。八年以后,两人在《激战》相见,高捷碰到彭于晏说,“你看我当年说的对不对,你是可以继续演戏的。”
在电影《激战》中,高捷饰演的父亲因为生意失败而情绪低落,每日沉迷酒吧。而为了鼓励父亲重新振作起来,林思齐决定参加MMA,让父亲看到自己的坚持、勇气和毅力。
这个角色或多或少,和彭于晏有着相似之处。
从小父母离异的彭于晏,跟着妈妈和两个姐姐。从小家里缺少父亲这样的男性角色,母亲一个人把他和两个姐姐带大,三姐弟都送出国念书。彭于晏说,他之所以敢这么拼命,很大一部分原因来自于他的母亲,因为“她永远比我更拼。”
少年的彭于晏最爱的事情,就是盯着天空漂浮的云朵发呆。操场升旗的时候看,上课的时候也看,他看着云从兔子变成大象,脑海中也变换着一个又一个故事。他母亲常常因此被请到学校,被老师训斥说“你儿子有问题”。
“很多单亲家庭的小孩,都比别人懂得察言观色。”长大以后,彭于晏变成了一个观察者,所以演戏变成了一个很好的出口,他的表演经验,都是在观察中得到的。在拍《听说》之前,他上表演课,有一项功课就是要到公交车上观察别人,给别人编故事。一个提着公文包的上班族,把包规整地放在膝盖上,时不时看手机的细节,他全部记下来,然后回去编出一个人物小传。
拍《长城》的时候,他天天观察张艺谋,学了他好多小动作,包括喊Action的方式。之前和刘德华、张涵予合作的时候,都掌握了他们自己的风格。他说,“时间一久,你就会发现这个很细微的东西非常有趣,我还蛮喜欢琢磨的。”
他曾经觉得自己演不好一个警察,于是梁乐民带着他去看真警察执勤。他仔细观察警察如何拿枪,枪怎么编发,为什么警察的枪只能单发,而坏人的枪却能连发。摸清楚了这些细节之后,我们便看到了《寒战》中彭于晏的惊鸿一瞥。映后,江志强评价:“这部片最大的亮点就是他!”
《寒战》是彭于晏参与的第一部港产警匪片。用他的话说,小时候是看着港片长大的。每逢周末,外婆都会牵着他的手,走很远的路去戏院看电影。从小看的就是成龙、周润发、周星驰。他的外婆最爱的演员就是成龙。成为演员之后,因为工作关系,他和成龙吃过好几次饭,“外婆在的话,我一定跟她分享这些事情。”
入行十五年之后,彭于晏自觉时间过得那么快,还不容停下来思考就没了,“To be or not to be”的人生哲理得不到解惑。正巧在拍陈木胜的新片《危城歼霸》,有一天和刘青云喝酒,急于求索的他还是忍不住问“出道三十多年,你现在是一种什么感觉?”刘青云很直接地说“像梦一场,一下就过去了。你三十四了,很快就要三十五,然后奔四,接着很快就五十了,我现在就在这里。”
所以生存还是离开,转型还是继续。彭于晏再也不去纠结这样的问题。他说,与其和别人去争偶像派鲜肉,还不如好好做个会打能动的偶像派。既然老天给他指了这样一条路,他便坦然地走下去,并准备,一去不再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