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荏苒。当年的小战士，如今已是年届九旬的耄耋老人。虽然他早已离开银幕，又多年被疾病拴住手脚，似乎已经淡出人们的视野，可人们没有忘记他，也不会忘记他。

　　我和铁牛老师“亲密接触”时，他是上影演员剧团的支部书记兼副团长。我曾经当面问他：“你1945年就参加新四军了，如果不转业到地方，如果不当演员，现在一定能当上团长、旅长了。”他咧嘴哈哈一笑，冲我反问了一句：“你是组织部长？当团长又咋的啦？我现在不也是团长嘛。是演员的团长。”那口气那笑容，写着真诚和骄傲。说实话，凭铁牛的资历，如果想当官不是难事；可他天生就是当演员的料，当兵不久就进了山东军区文工团。不过，这位打快板、说数来宝的“小胖子”绝对没想到，随部队一路南下，自己会在上海“立定”，也没想到脱去军装后组织上会分派他到电影厂当演员，更没想到第一次站在水银灯下，和他演对手戏的竟是鼎鼎大名的女明星白杨。他曾经和我描述过当时拍戏的情景，两个字“怵”“窘”，别说对戏了，连眼神都不敢交流，台词也说不到位，心里就像揣着小兔子似的，什么也不懂什么也不会，懵懵懂懂，战战兢兢，就凭着农民的孩子、部队的战士那种敦厚朴实去演。幸好大伙挺喜欢也挺照顾他的，总算搀扶着他磕磕绊绊走出了第一步。

　　在人才济济的上影演员剧团，铁牛的名气不算大；但很有特色，难以替代。一是形体特别，胖是他的招牌；二是气质特别，与生俱来的豁达、淳朴、憨厚，一般人都不具有；最特别的是他的笑，肉鼓鼓的脸上，双眼成线、嘴角微翘，活脱脱一副“弥勒佛相”。这些特点造就了他不用修饰，就是生活中常见的那些的普普通通的工人和战士。于是，在《南征北战》《红色娘子军》《姑娘今年二十八》《情归鹭岛》等几十部影片中，铁牛留下了他特有的形象。

　　铁牛为人厚道，有着齐鲁人的善良、豪爽和耿直。当年，好些当兵的，进了大城市当了官拿了饷，就把在农村的孩子他妈给忘了，凭着革命的资本在城里另起炉灶了。可铁牛没有这样做，他义无反顾地将在山东农村老家的妻子接来上海，携手相伴过了一辈子。1984年，我曾经和铁牛等一批演员一同去常州参观学习，并有幸与他同住一屋。虽然只有短短的两天，但铁牛“震耳欲聋”的呼声让我饱尝了“夜不能寐”的痛苦。此后，当我和他妻子说起这事，问她怎么受得了时，老人家笑笑告诉我，“这么多年习惯了，如果，哪一晚上他不打呼了，我反而急了，睡不着了，担心他犯病。”

　　如今的铁牛真的病了，身陷病榻多年，每次去探望他，虽然话语寥寥，他的眼神依然那么和善，笑容依然那么憨厚。他在我们眼中依然是快乐的“弥勒佛”。我们真诚地祝愿这位“南征北战”的老战士早日康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