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科富连成最后一位京剧名丑艾世菊前些日子作古了，享年九十六岁。听到消息时我在台湾日月潭，回到上海后听说星期六已在龙华殡仪馆开过追悼会了，我未能赶上。

　　早在上个世纪五十年代后期，我爷爷盖叫天带领上海新民京剧团由浙江杭州出发，去江西、湖南、湖北巡回演出，全部武松中的武大郎就是艾世菊扮演的，西门庆是李秋森扮演的，一路上我们同吃同住好几个月，每到一处艾老与秋森都要去逛古玩市场与文物商店。

　　艾老好瓷器，秋森喜欢古家具和杂件，回上海后我们也经常在淮海路新龙古玩店，石门路的人立古玩店，广东路古玩市场碰面。那年我爷爷在北京拍电影喜得汉空心砖一块，下面配有紫檀雕竹节座子，三山五岳灵璧石加上双层紫檀座，有一米多高且有铭文。明万历青花龙纹大缸一口，也配有紫檀座子，但在回杭州时被告知没有证明不能带出北京。我爷爷给周总理拨了电话，总理办公室人员问及我爷爷为什么要找总理，我爷爷说明了缘由，接电话的人员说老爷子您先回杭州，东西十天内我们给您送到。爷爷到家后果然没几天东西就送到了。那时艾老在北京也买了一口明青花大缸，但在大缸上有好几十对铜钉据起来的，但正面是完好的。艾老用一只大水果箩筐装回上海的，还请剧团的舞美师傅配了盖子和座子，用朱红漆漆了，正好同桌子一般高，可当小圆桌用了。

　　那时我与蔡耕、艾老三人隔三岔五总要轮流在各家聚聚，艾老新得了宝贝我们当然要去祝贺，到了艾老的淡如斋见到了大明青花缸，的确是件宝贝，艾老把它靠墙摆着，一点也不露破相。酒过三巡艾老才把大缸转了过来，原来背后是有一排大据子，如拉链似的月亮湾，听艾老介绍这口大缸是在一个王爷府的后花园被发现的，经人介绍艾老买下了这口破缸，回家洗干净了还真有一眼。

　　自打那时起我们如要到艾老家去聚聚，我同蔡耕会说今天去王爷府，艾老听了很高兴说：你们俩也不是无名白，蔡老师一肚子学问称得上相府，而你年纪最小，就称状元府吧！说完我们哈哈大笑，我们就是这样自娱自乐。

　　一晃已半个多世纪过去了，如今艾老已然作古，坐在可园，以往之事如同电影似的在眼前晃过，时不时地望着家藏的大明隆庆年造青花水族纹大缸发呆，缸上布满着海水纹，龙子龙孙、虾兵龟将、海马海狮上下翻腾热闹非凡，正应了一副俗对：生意兴隆通四海，财源茂盛达三江。如今人们都围着个财字转，已没有当年那份雅兴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