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眼下这个游子遍地的时代,一句“你是哪里人”总会莫名牵扯起一些人内心深处的百感交集。
唯当细细想来,“祖籍”其实比“家”和“故乡”更多了几分郑重其事。随着年龄的增长,“家”会面临迁徙、更替、重组,会有了娘家、婆家、自己的家、原来的家……而令许多人魂牵梦萦的“故乡”,也可能不止一处,但凡是落过脚的,且彼此性向相合、感觉良好的,都可冠以故乡之名,是谓第一故乡、第二故乡。与之相较,至少历时百年三代相传的“祖籍”,则更为轻易地盘亘于功成名就者或是念旧怀古者的心底,挥之不去。皆因如此,诺贝尔文学奖得主莫言回到了浙江龙泉白云岩下的36世祖管师仁隐居地踏访宗祠,600年前随朱元璋大军南征移居贵州安顺的沈万三后裔回到了南京“探亲”,一曲古调《茉莉花》唱出了旧时江南固有的似水柔情。
至于我,带着3岁的幼子探访其祖籍地的家族老屋,本源于春节期间的一时兴起。海宁路仲,一座有着1700多年历史的落寞小镇,凋敝的祖屋前,斑驳外墙圈起了院内的残垣断壁,一并锁住了那株每年3月抖擞着遍身花苞开怀怒放的百年山茶。在被阮仪三先生鉴为元代产的德义桥直通的老街上,镇里的亲戚仍旧沿袭着药铺的祖业。无视大人们的感慨唏嘘,小家伙开心地蹲在祖屋门前的石级上,用那一截枯败的苇草戏弄着初暖的春风,重复着祖辈们儿时的乐事。回家之后,小家伙兴奋地跑到奶奶面前汇报:“我去路仲了!”
或许等不及小家伙懂得“祖籍”的真正含义,正在面临拆迁的老屋已然不复存在,彼时的寻根问祖,迟早会和大多数人一样,缩减成为户口簿上的一栏抽象的文字。而那张在老屋门前留下的照片,一定会成为他心中一个温暖的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