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不只是藏壶用壶,还设计壶
“藏而不露”,这是许多收藏家一种共同的怪脾气。这样,无形中就把收藏与实用对立起来。唐云则不然,他说:“我不想用古董来装饰,我要用,能使用的东西我就使用,字画我就挂起来,自己看,也给别人看。这样才能体会到收藏的乐趣。”他收藏的八把“曼生壶”,就像普通的茶壶那样,轮流地使用。他收藏的茶叶罐,也都是手下常用之物。
唐云对藏壶虽自榜为“身外之物”,实则他爱之如生命。那些名壶在他手边虽然常用,但壶身则一尘不染,都擦拭得锃亮。不用时,有的用布套套好,有的用纸包好,然后再放进特制的锦缎盒子里。一般不肯轻易示人。有一把他用了三十八年的“曼生壶”,因他自己不慎而被打破,他不是心痛,而是感到极为愧疚和不安。
唐云不只是藏壶、用壶,他还设计壶。1980年,上海美术馆要展览有当代画家书画的特制名壶,沈智毅曾向唐云请教。唐云大力支持,把沈智毅介绍给江苏省特级制壶大师顾景舟。顾氏原为宜兴陶瓷厂制壶技师,新中国成立前他一下子做了五把名壶,都是吴湖帆画的竹子,制成后,他把壶分送给吴湖帆、唐云、江寒汀等画家。这次沈智毅到了宜兴,带回三把茶壶的泥坯,经唐云作画,由沈觉初镌刻。这三把壶在上海美术馆陈列,参观者击掌叫好,赞誉为“当代新古董”。得到大家的称赞,沈智毅又二下宜兴,这次带回五十把茶壶的泥坯,请唐云、谢稚柳、陈佩秋、陆俨少、关良、王个簃、朱屺瞻、程十发、应野平、陈秋草等十位著名画家作画,由沈觉初、徐孝穆镌刻。每把壶都有拓本,请原作者在拓本上题识,以备将来的博古者证其真伪。唐云在一把壶上,自制壶铭:欲乞东陵种,何人忆故侯;凭君范一个,拓我小窗幽。
行伍出身的许四海,解甲归田后在上海公用事业学校总务科谋生。他平时欢喜摆弄泥巴,捏成各种小动物,极为生动。唐云的外甥女恰巧和他同科共事,就说:“我舅舅唐云就欢喜这些泥捏的小东西。”经她的引荐,许四海拜访大石斋,带了几样自己的手工给唐云看看。古道热肠的唐云,对许四海的陶塑免不了要指点一番。可是许四海留心的不是唐云对陶塑说了些什么,而是床上、桌上摆放的那一把把紫砂壶,他被那精美的造型打动了。过了几天,许四海又去拜访大石斋,一把手捏的扁壶放在唐云面前。唐云仔细看过之后,点头称赞说:“不错!”随手拿毛笔在壶上画了起来,不一刻工夫,壶的一边画了一枝风竹,另一边题写了“竹里青风竹外座”的句子,并题“老药为四海作”,一个“为”字表示了他的主动和高兴,许四海则感到如云里雾里说不出的高兴。许四海回家之后,用一把刻刀在壶身上刻了起来。第一次没有经验,不是刻而是把壶身上的画和字雕了出来。他对此还不满足,又在壶底刻自己的一首打油诗:“吾兄肚大嘴尖尾巴高,无知无识太骄傲,如今怎么办,只有留给后人看看解疲劳。”
又过了几天,许四海又带着自己捏的第二把壶去拜访大石斋。唐云一看更为高兴,说:“你真是江南一怪,那个总务科长不要当了,到宜兴去学做紫砂壶。”唐云是金口玉言,“江南一怪许四海”从此就被人们叫开了。许四海也果然听了唐云的话,辞去了总务科长的职务到宜兴周墅陶艺厂做壶去了。从仿制“曼生十八式”开始了他的陶艺生涯。
从此,唐云也一发不可收拾,成了紫砂壶设计师,先后为许四海设计了二十五个紫砂壶样式,比“曼生十八式”还要多。为了纪念他们的合作,许将之命名为“云海壶”。
为了设计新颖的样式,唐云费尽心机。法门寺文物中有一件唐朝碾茶的铜碾,唐云见到之后便据此就设计了一把“铜碾壶”,并题上壶铭:“玉川七碗何须尔,铜碾声中睡已无。”他设计的“井栏壶”,在壶上画了小鸡在啄长生果,并题铭:“饮之可以得长生”。那“掇球壶”也与传统的样式不同,唐云为此壶题写了蕴藏禅机的壶铭:“四大皆空,坐片刻无分你我;两头是路,吃一碗各奔东西。”亦佛亦仙的唐云与江南一怪许四海合作制了二百多把紫砂壶,由于他们有着同样的心肠,分别送给同好者,真可谓坡仙之徒,皆大欢喜了。
明起连载《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