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月初,《图兰朵》登陆上海,不过让图兰朵带着耳麦在梅赛德斯奔驰中心上台,还是让人产生不小的距离感。而另一场与“中国”有关的音乐会——《悲喜之歌——余隆的马勒与莫扎特》,则是更为原汁原味的古典演出。
《大地之歌》与《图兰朵》一样来源于“中国故事”,是一部为六首中国古诗谱写的“歌曲——交响曲”,六个乐章中男高音、女中音与交响乐队交相辉映,将生的欣喜、死的悲痛、爱的浓烈、离的伤愁这些强烈对比的情绪全部浓缩于乐章中。从第一乐章“悲歌行”中男高音与乐队和声中所表现的强烈情感,到最后一章“送别”渐渐远去的声音,就像由音乐谱写的一幕剧,给听众带来强烈的听觉色彩和充满戏剧性的情景感受。虽然绝大多数听众无法理解德语唱词的含义,但人声和器乐所共同表达的音响,却能将所有人都带入马勒在《大地之歌》中所构建起的情感场阈中。虽然六首诗歌从中文转译成法文,再从法文译为德文,《大地之歌》所用唱词中的德文词义已经与李白、孟浩然、王维笔下的诗词相去甚远,但原诗中的意境却在音乐中得到了最大的保留。恐怕对于中国听众来说,与其他后浪漫主义时期的作品相比较,《大地之歌》离我们的心灵更近。当终章最后一个音符结束时,王维“但去莫复问,白云无尽时”的诗境在悠远的音声中得到了创造性的再现。
《图兰朵》《大地之歌》都与“中国”有关,但后者在中国的知名度远远不及前者。或许歌剧与交响乐相比,给人的印象更为具体生动,但这恰恰会让中国爱乐者走入了误区。《图兰朵》恐怕是现实主义歌剧巨匠普契尼“最不现实主义”的作品,虽然在乐曲中运用了部分中国元素,如民歌“茉莉花”和五声调式等,故事背景也设定在古代中国,但卡拉夫和图兰朵之间的联姻完全不能与鲁道夫和咪咪之间更为动人的世俗之爱相比。对于中国受众来说,《图兰朵》虽然旋律丰富且音响宏大,但就故事架构而言完全是无法接近和体会的,更何况《图兰朵》其实是一个《一千零一夜》中的波斯童话。《图兰朵》中的中国之于普契尼不过是讲述异域故事的“壳”而已。而《大地之歌》既没有五声调式、中国小调,也没有中国故事,六首诗歌也已经面目全非,但却保留了唐诗中的深远意境。《大地之歌》以弘一大师遗言“悲欣交集”喻之,反映出这部作品在音乐情感上与中国文化的贴近。同样是借助异国文化,《大地之歌》将马勒内心个人化的情感通过音乐这一普适性的方式表现出来,唐诗中的意蕴也深刻地影响了这部作品中的表达内容,使得《大地之歌》表现了中国文化特有的情感。
借用一句佛经上的话,“见见之时,见非所见”,无论是什么样的故事,音乐的本质离感觉更近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