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到过独龙江的人,只是从道听途说中,想象它是一个不可思议的“秘境”:长天野水的蛮荒边地,高耸入云的高黎贡山和担当力卡雪山,波澜壮阔的独龙江,惊心动魄的毒箭狩猎,驿路上马帮飞扬的情歌和铃声,“藤索飞溜”、世纪“绝色”文面女、血肉横飞的剽牛祭天……但最让人回味无穷的还是独龙族的淳朴好客,以及那一道道别具风味的美食佳肴。
难忘的漆人漆食
从怒江州的州府六库沿着怒江逆流而上到其境内最后一个县——贡山独龙族怒族自治县,大街小巷内很多地方都会出售一些颜色或深或浅如块状红糖的物品,这就是漆油。对当地人而言,漆油是滋补身体和招待贵客的好东西,家里有人大病初愈、妇女坐月子或遇有重要节庆日、招待远道而来的朋友时都会取漆油煮食鸡肉、猪肉或炒菜。尤为令人惊叹的是,在独龙江边的村寨,产后妇女食用漆树炖鸡3天就可下床种地干活,足见其神奇的保健作用。
用漆油做菜,自然得用漆油,而要吃到鲜榨的漆油,须等到每年的11月份,如豌豆大小的漆树籽就会像葡萄般一串串挂满漆树枝头。虽然机械生产的漆油产量高、纯度大,但不少独龙人还是喜欢自己动手制作。在村民屋子旁边,摆放着一个大部分由木头制成的器具,由一个支架架起一根七八米长的木杆,木杆的一头用来供脚踩提供动力,另一头则连着舂米的木桩。据了解,这个器具平时用来碾米破壳,而到了收获漆树籽的季节,便用来剥除漆树籽外壳,剥壳后再将其碾成如面粉般的白色粉末,放在锅上焙炒,经过这些工序后便可榨油。刚榨出的油呈半透明状,冷却之后逐渐凝固成块,在模具中定型成为人们熟悉的红糖状。
可惜的是,不是谁都有这个口福。许多人对漆油过敏,包括很多当地人都会过敏。哪怕是手上沾上了漆树的汁液都会起疹起泡。但由于当地浓郁的民族传统,很多人就算会过敏还是坚持吃,于是在这个过程中不断脱敏并消除反应。
直到上桌之前,我也不知道这著名的漆油鸡是要做成火锅吃的。资料里说这是道肉菜,后来一琢磨,与其在锅里炖几个小时,倒不如在火锅里滚着,还能配些个蔬菜,只是这一锅灰黑如墨的汤好像不太漂亮。后来实在经不住诱惑,横下心一试。鸡肉忒香了,一口咬下去,满嘴肉香,没有任何调料味,才知道敢情鸡肉是可以这么香的。除了口腔发麻以外,没有其他什么感觉。
做漆油鸡的鸡是最重要的,必须是山养土鸡,煺毛不能用开水烫,一定要用火烧,所以又有火烧漆油鸡之说。锅里的油要宽些,热后直接倒入鸡块。注意,一是不能放葱姜、黄酒,二是不能翻炒,更不能盖上盖焖着,听着锅里噼啪响动小了,水分干了再翻炒。漆油鸡制作工艺中最让我吃惊的是任何佐料都不搁。看来美食就是要原汁原味,借助佐料的味道不是烹饪的最高境界。
索取不应太过分
春日的阳光照在这头命运不佳的独龙牛身上,牛神色并不显慌张,也没有大义凛然之态,它好像是被人牵着哄着去吃草晒太阳。
剽牛祭天的主祭人是一位认真严肃的长者,现在由他执行祭神仪式:用新鲜的艾草点上洁净的泉水,向着天空不断抛洒,如此往复,以示向天神磕头。随着祭师高呼念咒完毕,两位由众人推选而出的剽牛师手持锋利的竹梭,向牛腋做猛刺的动作,但并不落在牛身上,剽牛师谁左刺谁右刺事先已商量好,不得有误。否则,便有不吉利之说。剽牛师同样必须是村寨中最有威望的长者,所有剽牛师一生只能剽牛四次,超过四次则被认为是对上天的不敬。
冷不防,牛背上的独龙毯被人揭走,眨眼间两根刺杆向牛的颈部直直地射去。一刺,它似乎还没反应过来;二刺,它便疯狂地挣扎着想要逃出危险境地,如同一个就要急疯的傻子,但又只能围着牛桩绕圈打转、大跌大撞,像一头十足的疯牛充满着野性的攻击。它的颈部开始渗出殷红的血,汩汩而流,剽牛师接下去是三下、四下……四周伴随着曼妙的歌声和婆娑的起舞,七彩的独龙毯像彩旗在风中飞扬。其实,生命不就是从原来回到原来吗?独龙牛干脆不动了,站在刚才画圆的某一点,血流如注……力气慢慢离它而去,但四脚仍牢牢地站立着,支撑着就要坍塌的躯体,在痛苦中它睁大着双眼,眷恋似的看着这个世界。
剽牛师给了它最后的一刺,干净利落,这是最快最好的结束。牛直直地跪倒在那里。它跪下去,我的心才落下去,可定睛看清楚才发现它仍喘着粗气,肚皮一起一伏,刚才悬下去的心又变得不安起来,心头很不是滋味。牛头向着独龙江那滔滔流逝的方向,我见证了一种生命的结束。
独龙人平静地围观,等待牛死去,然后先割下牛耳,嵌在树枝上,用它在牛的尸身上来回招拂,一边念着祝祷之词。意思似乎是希望得到牛的谅解,因为人们需要天神的庇护才不得不杀死它;也像是替这头为人献身的牛在祈祷,感谢它崇高无私的献身精神。剥开牛皮,男人们把牛肉按村寨的人口分成均等的分量,手法神速得叫人不敢相信。只一会儿工夫,地上摆满了分成小堆的几十堆牛肉。杀牛人按惯例分得被刺杀部位的一大块肉。宰牛时从心脏流出的血也被一双双手捧进各自的竹筒。分配牛内脏是妇女干的事情,男人是不能动手的。
独龙族演绎的这场剽牛祭祀活动,看似颇有些残忍。但值得注意的是,独龙人对于自己赖以生存的环境来说,索取并不过分。比起现代社会中某些使用先进武器捕杀野生动物的行为来说,独龙人似乎更显得理性。
高山菜肴有讲究
踩着黄昏的阳光,我走进了独龙族寨子里,这条千年流淌的独龙江就是他们的母亲河,养育着祖祖辈辈的独龙族儿女们,使他们的日子过得有滋有味,靠江吃鱼便成为了他们生活中一道浓浓的食俗文化。
独龙族男人手脚极其利落,先把捕到的鱼的肚杂抛之清洗干净,再往鱼肚子里加入食盐和一些盛产于独龙江边的绿色无公害的香料。女主人早已在旁边烧好了一盆炭火,我们团团地围聚在炭火边,一边听着独龙兄弟讲烘烤江鱼的方法,一边把江鱼放在炭火上慢慢地烘烤起来。此刻,烤好的江鱼黄脆不煳,飘来了一阵阵奇香,我抓起一条黄脆的火烤江鱼细细品尝,当火烤江鱼在嘴里满口余香时,又品上一口醇正芳香的独龙族人家的自酿水酒,胜似神仙般的山乡生活,有一种都市里无法找到的乐趣。
独龙族寨子里,人们都不显老,我还遇到好几位90多岁以及上百岁的老人,他们有的依然每天自己背柴。当地人说,独龙族长寿老人较多,与常食野蜂蛹和野蜂蜜有关。在独龙族房屋前,常有一些立在石头上的枯木,那是人们用来给蜜蜂做窝的。人们用炭火将木头慢慢烧空,再放在石头上,没几天就会有蜜蜂来筑巢,没多久就能收蜂蜜了。
常年的闭塞,让独龙江成为人们的想象之地,每年的12月到次年的6月,大雪封山,这里与外界断绝一切往来。
除了寡淡的封山期,独龙江的出产还是相当丰富的。靠山吃山,人们上山采蘑菇,还有雪山菜。这是一种长在雪线以上的稀罕野菜,又叫竹叶菜,学名“长柱鹿药草”,是一种野生百合科高山植物,通常生长在海拔3000米以上的高山地带,和内地所谓的竹叶菜(空心菜)完全不同。竹叶菜采摘的部分,仅仅是才冒出雪地的嫩叶片包裹着的芽茎,粗不过手指、长不及筷子,外表翠绿,内芯渐变成鹅黄直至洁白。食用时用清水煮成菜汤,吃起来味道清苦,脆嫩回甘。
在独龙江,竹笋是最常吃到的。早上一碗酸竹笋汤配一碗炒饭,就是一顿早点;下午冷时来上一碗竹笋鸡汤,又暖身又开胃。独龙江雨水充沛,阴凉的山箐和肥沃松软的土壤使竹笋特别嫩,一场春雨过后,粗壮如胳膊的竹笋就顶着层绒毛一棵棵从地里拱出来。独龙人将它剥去笋衣,或煮汤或煎炒,或是剖成两三片挂在火塘上方烟熏晾干后,一年四季随时都可以食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