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些日子,老友庞兆麟同志给我电话,我们曾在一起做过文字改革工作。回想起来,我们当年做的真是个很有意义的工作。
解放初期,周总理在一个报告里指出,我们文字改革工作首先要完成三个任务,即:推广普通话,推广简化汉字,推广汉语拼音。如今回过头来看,这三个任务都可以说是完成了,而且完成得很好。
先说推广普通话。现在我们到全国各地去,说普通话可以说都不成问题。但回想一下解放前,有许多地方根本就不通用普通话。我小时候在广州,广州人就没有说普通话的。我们上课用的是广州话,用广州话读白话文。当时也提倡国语,学校特地请了一位北京人来教我们国语,可是我们除了学会注音符号,全不会说国语,没有说国语的环境,又怎么学得好国语呢?倒是这位北京先生很快就学会了说广州话。偶尔北方有人到学校来演讲,学校还得请校中最精通普通话即国语的尹老师来当翻译。这位尹老师是教算术的,每星期一的纪念周也请他当主持,用普通话大声说什么“向总理遗像三鞠躬”“读总理遗嘱”……广州是如此,抗战初期我到上海,上海人又全说上海话。我不会说上海话,买本大楷簿只好在文具店里指着大楷簿买。我认为我母亲颇有语言天赋,她宁波话、绍兴话都讲得很好,就是一句普通话也不会说,皆因她天天交往的那些婶婶阿姨,就没有一个说普通话的。如今倒过来,开始提出保护上海话,保护方言了,这说明普通话推广得多么彻底。我是赞成保护方言的。鲁迅先生好像说过,南方人应该会说家乡话和普通话两种语言,我就会说普通话、广州话、上海话。
再说推广简化汉字。这实在用不着多说,我们天天看的报纸和书籍上印的,我们天天手头写的已经全是简化汉字。回想一下已经被简化的繁体字中,有一些笔划真是何等复杂啊。我最近写了一首儿童诗,说一位爷爷告诉孙子,他小时候老师罚他写两百个“龟”的繁体字,他写着写着都没法好好写下去,只希望老师不是罚他写两百个“龟”字而是画两百只乌龟,画一只乌龟比写一个“龟”的繁体字容易得多。如若不信,请找出“龟”的繁体字来看看,它好像是由好多个零件拼凑起来的,写着写着就会忘了哪个零件该拼到哪里。可看看现在的“龟”字,它真像一只乌龟,好写。
最后说说推广汉语拼音。我们现在小学就学会汉语拼音,这可以帮助我们认识汉字的音,查字典什么的也方便多了。而且联合国也明确规定,用拉丁字母拼写中国的地名人名时,全部按照我们的汉语拼音方案来拼写。其实汉语拼音有好多长处还没有发挥出来,例如识字不多的孩子学会了汉语拼音,是不是可以读汉语拼音读物和汉语注音读物呢?这样既满足他们爱听故事的要求,又可以长文化知识。这倒是我们这些老文字改革工作者和广大语文工作者、出版工作者应该考虑的工作吧?
好久不想文字改革工作了,一下子想起了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