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西泠印社金石缘
光绪三十年甲辰(1904),又是一个“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的时节。吴昌硕应友人之邀,正客居杭州,三潭的月色,苏堤的碧波,六和的涛声,雷峰的夕照,花港的鱼跃,虎跑的清泉等使缶翁有些流连忘返。
而此时,在西子湖畔的人倚楼中,几位才华横溢、志同道合的篆刻家丁辅之、叶为铭、王福厂、吴石潜雅集于此,他们品茗论艺说印,鉴赏古今印玺印谱,深感篆刻艺术源远流长,名家辈出,流派纷呈,特别是西子湖畔的西泠,更是浙派西泠八大家的崛起之地。丁敬、小松、曼生等前贤的金石精神,就是在此烛照康乾以来的印坛。但回眸上下五千多年的印坛,却从未有过一个专门研究、创作印学的团体。于是,一个宏愿在他们心间萌发,即在人倚楼中印学结社,“人以印集,社以地名”。于是“西泠印社”在西泠桥畔应运而生。
正好客居杭城的吴昌硕知悉此事后,甚是赞同。这也是他与西泠印社的缘分,他对丁辅之、叶为铭等人芟除荒秽、拓地建社、集资营建的精神,也很支持。而丁辅之、王福厂、吴石潜亦前往缶翁的客居处,邀其出任西泠印社社长。缶翁谦辞相推,认为印社初筹刚建,还是待日后略具规模后,再议此事为妥。西泠四君子觉得缶翁言之有理,遂相约十年后再共襄盛举。自此,吴昌硕对西泠印社相当关注,西泠四君子有什么相关印社事务找他,他均全力以赴。如第二年,西泠印社建仰贤亭,吴石潜摹刻丁敬像嵌于壁间,缶翁以诗记之,并应吴石潜之请,篆题《西泠印社》牌匾。可见在西泠印社筹建的前十年中,缶翁一直投以关注的目光,并给予了积极的扶持与帮助。
这一年的秋季,吴昌硕得病甚重,腹泻不止,全身浮肿,求医无效,在生命垂危之际,幸得精于医道的金瞎牛出手,经过悉心治疗,得转危为安,妙手回春,且一文钱不取。缶翁深感救命之恩,为作小传中云:“君治我不一而绝不受一钱,古称独行之士,君当之无愧。”在这之前,缶翁的儿子得重病,亦得金瞎牛治愈。可见金是缶翁家不收费的家庭医生,这也是缶翁广结善缘所致。
自吴昌硕五十岁后,几乎每到岁末年终之际,他均要到上海过腊月,有时还要过完春节方回苏州,已成为常规的人生行踪。出于何种原因?笔者曾关注这一现象许久,但找不到内中原因。这一年的腊月初,他又赴上海,客居严小舫的小长芦馆,并应筱公之情作花卉长卷,并为图中的牡丹、玉兰、盆兰等配诗,卷末又题写了数首诗。特别是在题盆兰的诗中,他写道:“风叶雨花随意写,申江潮满月明时。”诗中再次表达了他对未来的期盼及对上海前景的向往。而通过缶翁到上海为筱公作画,可见他是为鬻画售艺而行。
也就在此次上海鬻画之行后回苏州不久,12月14日,吴昌硕举家从铁瓶巷搬到了桂和坊19号。他命书斋为“癖斯堂”,还将大堂题为“雍穆堂”,将大厅名为“古缶庐”。从书斋、大堂到大厅,可见他的居住条件比铁瓶巷得到了改善,“癖斯堂”,也是缶翁在苏州最后一个居所了,也是他苏州——上海双城记中,在苏州的最后一站了。
就像太阳每天升起一样,在缶翁的恩师好友相继离世后,他在桂和坊又迎来了一位日后可结交终生的新知己——诸宗元(1874~1932),字贞壮,浙江绍兴人。在宣统元年己酉(1909)那个金菊盛开、桂子飘香的时节,在友人的介绍下,诸宗元来到缶翁的“癖斯堂”拜访,尽管其时缶翁已66岁,诸仅36岁,但从古今诗文、历代书画到丹青流变、翰墨名札,乃至宋元版本、鉴赏收藏,眼前这位青年老才子均相当精通,且见解独到。这使有些静逸的“癖斯堂”内生机盎然,高见纷呈。
与诸宗元的相识与深交,为缶翁的晚年生活带来了不少阳光与欢乐,这也是缶翁日后很喜欢和年轻人相交的渊源。宣统二年庚戌(1910)的初夏时节,他在作完了那幅著名的《玉堂富贵图》之后,便收拾行囊,以67岁的年龄与诸宗元、商笙伯等友人乘船同赴武汉,作沿长江的壮游。
就在诸宗元、商笙伯等友人陪同缶翁游览武汉时,一场改朝换代的社会大革命正“山雨欲来风满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