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01年(清光绪二十七年)11月11日,江苏吴江葫芦兜村张家大房的头胎孩子呱呱坠地,是个女婴。这一天是农历十月初一。农谚有“十月芙蓉应小春”的说法,女婴的秀才父亲就将这新生孩儿取名为蓉城,字应春。后来诗人柳亚子又为这个女孩取字“秋石”,秋含肃杀之气,与鉴湖秋侠同调。这女孩就是后来的中国共产党早期优秀党员、江苏妇女运动先驱、国民党江苏省党部执行委员兼妇女部长张应春。1927年“四一二”政变中,她被国民党杀害,年仅27岁。从此,柳亚子在漫长的二十余年间,始终长歌当哭,痛悼缅怀张应春!(本文摘自《上海滩》2014年第9期)
初识柳亚子 即为忘年交
柳亚子与张应春是同乡,同居江南水乡的古镇——黎里。黎里,别名梨川,又称梨花里。在黎里镇区,一条贯穿东西的长河将三里长街分成南北两岸。夏家桥的南堍坐落着黎里女子小学。镇的北岸,住着当地很有名的柳亚子一家。柳亚子出身书香门第,少从母亲学唐诗。父亲学养有素,亚子亦受父影响,赞成变法维新。
张应春之父张鼎斋与柳亚子早有交往。张鼎斋是位清末秀才,喜好吟咏,与其四位堂兄弟并称“葫芦兜五子”。他早年曾在南京造币厂供职,后回乡办起了村塾。这所私塾是村上最早的学校,幼年的张应春就成了私塾里一名罕见的女学生。民国元年,张鼎斋与堂兄弟一起又办起了葫芦兜初级小学,张应春又成了这所小学的女学生。1916年,张鼎斋应聘前往黎里女子小学高小部任教,张应春亦随父去黎里就读。
张鼎斋被聘黎里小学任教之前,曾在柳亚子家里当过塾师。柳亚子的三妹公权高小毕业后,其母不赞成她外出求学,就请了张鼎斋为公权的私塾老师,专修国文。张应春随父去黎里女子小学读书,同桌的同学又是柳亚子的四妹柳均权。那年暑期,张应春应邀来到柳家,同窗柳均权把她介绍给哥哥柳亚子,亚子虽长应春14岁,但却一见如故,遂结为忘年交。张应春得到了亚子的诸多教诲与帮助。
此时的柳亚子,已与同里陈去病等人创建了革命文学团体南社,在反清斗争中以文学鼓吹革命,成为江南诗坛的盟主。张鼎斋也在不惑之年参加了南社。
当时的黎里,在柳亚子等人的影响下,已形成了一股“新派力量”,民主气息甚浓。张应春也因此逐渐产生了妇女解放意识。张应春母亲金氏因一连生下四个女孩,备受家族歧视,以致精神失常,给少年张应春很大的刺激,懵懂中她开始仇恨这个吃人的封建礼教。上学后她对柳均权说:“女子无才便是德,是封建意识。我辈要勤奋学习,要争女权,一以天下为己任。”
1923年秋,柳亚子将张应春介绍给了松江景贤女子中学校务主任侯绍裘,成为松江景贤女子中学的一名教师。这所中学是中共党员侯绍裘等人筹资创办的。他们曾邀请柳亚子、沈雁冰、邵力子、恽代英、萧楚女、杨贤江、于右任、杨杏佛、陈望道等各界知名人士到学校演讲,这对张应春的人生道路影响颇深。
第二年,由侯绍裘介绍,张应春在景贤女中参加了改组后的国民党,从此走上了革命的道路。他们奉行孙中山“联俄联共扶助农工”的三大政策,积极开展党务工作。不久,张应春离开了景贤女中,回黎里开展工作,同时在黎里女子小学任教。剪去发髻的张应春,一踏上故土,便遭到人们的背后议论与当面嘲讽,张应春不以为然。为了剪发,她曾给不能理解她的父亲写信道:“大人终不谅儿者,儿且远走北国,终身不复归家矣!”在家乡这段时间,张应春经常到柳家,与柳亚子交往密切,甚得亚子的器重和赏识。
孙中山逝世后,黎里各界举行追悼大会。会上,张应春登台演讲,呼吁全体国民党员,必须时刻不忘、忠实执行总理的“三大政策”。会后游行时,张应春手捧孙中山遗像,大步走在游行队伍的前头,一些孩子和群众拥挤追看着齐耳短发的张应春,大声喧嚷道:“快来看尼姑呀!”面对人们的嘲笑,张应春泰然自若,精神抖擞地继续行进。对此,柳亚子十分感慨,称赞她完全可以称得上“是一个思想健全的进步分子”。
8月,国民党江苏省党部在上海正式成立,柳亚子与侯绍裘同为常务委员。经柳亚子推荐,张应春被选为执行委员兼妇女部长。此时,她正患病住在苏州医院。几天后,廖仲恺先生被刺,噩耗传来,张应春怒不可遏,拍床而起,毅然出院,抱病赴上海就职。张应春在斗争中很快成长为一名坚定的妇女运动倡导者。
倾情办女刊 亚子撰稿忙
1925年底,经侯绍裘、姜长林两位同志的介绍,张应春参加了中国共产党,开始了她的新的征途。她在给柳亚子的信中说道:“我以为入了党,当然以党为前提了,一切都可以牺牲的。”从此,“革命是我的唯一依靠。”根据党组织的安排,张应春仍然以国民党江苏省党部妇女部长的身份从事妇运工作。1926年1月,她以江苏代表的身份,出席在广州召开的国民党第二次全国代表大会。会上,她汇报了江苏妇女运动的情况,并提出妇女运动的两项议案,得到了代表们的好评。会议期间,她还及时地给柳亚子写信,汇报会议进展情况以及自己的一些感受。
她在信中对柳亚子说:
我做了两个提案:(一)中央各省党部组织妇女运动讲习所函授班案;(二)中央各省各县党部附设平民妇女学校案。别的所要想提的都被广东已提出了,我们不必再提,以后开议时附议好了,您道对么?
今天中央妇女部何部长(即何香凝)说,要我们各省妇女部做书面的报告。我觉得万分惭愧,因为实在没什么成绩可报告,只得勉强做一些,已请绍裘删改。我的议案也是请朱侯(指朱季恂、侯绍裘)两先生看过的。在此我觉得我的能力实在薄弱,学问实在不够,明年想进上海大学新社会系求学,不知做得到么?你在同志的地位来切实地评论一句好么?我所以要读书原因如下:(1)想得些知识上的进步而领导妇女们做革命工作;(2)我的脚至今未愈,教员当然不能做了;(3)我现在住在上海,省部方面党证仍由长林发或由省部交给我,妇女部事情仍旧可以顾到,你看如何?
何香凝同志见识实在不错,她在五日那天公祭廖先生时发表的意见和祭沙基惨死烈士时的报告都令人钦佩。我想要和她详细谈一次调查妇女运动,但我的计划尚未做好,故不能即日要求,况且这几天她很忙罢。大会至十五号闭幕。现在一个问题也没讨论过,时间已过了七天了,您道糟糕不糟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