位于葛洲坝下,中华鲟唯一的自然产卵场,江面一片宁静。从2014年11月起,在两个月的中华鲟繁殖期里,科研人员动用了水上水下全方位监测,却不得不面对残酷的现实:2014年仍未监测到野生中华鲟自然繁殖活动。
近日,中国水产科学研究院长江水产研究所(以下简称长江水产研究所)等多家科研机构确认,从2013年起,连续两年出现野生中华鲟零产卵。专家表示,如果不及时加强保护,中华鲟,这个世界最古老的生物种群将面临灭绝危险。
连续两年野生中华鲟零产卵
“水中国宝”中华鲟,是中国特有的古老珍稀鱼类,也是世界现存鱼类中最原始的种类之一,在地球上已繁衍生息1.4亿年,可是如今,它却被逼到了濒危的悬崖边。
“2014年,中华鲟在长江江段还是没有发生自然繁殖。”主持此次探测的长江水产所博士王成友叹了口气。
声呐探测仪、水下高清视频、采卵网打捞江底受精卵和解剖食卵鱼——长江水产研究所等科研机构动用了最先进的技术和设备,可是,两个月的繁殖期,毫无动静;连续两年零产卵,警报拉响!
首次未现自然繁殖的监测报告发布于去年初。当时,国内中华鲟四家研究机构:中国长江三峡集团公司中华鲟研究所、中国水产科学研究院长江水产研究所、中国科学院水生生物研究所、水利部中国科学院水工程生态研究所一致认可,“没有发现中华鲟产卵现象”,在中华鲟过去的产卵场,及其附近25公里的江段,都没有。32年来,这种情况出现还是头一回。
水体环境恶化产卵场被侵蚀
35年前,中华鲟是长江中的望族,是渔民最常见的鱼类之一。然而1981年葛洲坝工程截流,那道横亘在中华鲟传统鱼道上的大门就这样伴着大坝截流的欢呼声关上了。用参与走访的长江水产研究所博士吴金明的话说:“那一刻起,中华鲟的命运已经决定了。”
王成友介绍,1981年,到达葛洲坝下的繁殖群体仅存1163尾。好消息是同年11月,科研人员发现中华鲟已经在葛洲坝下游800米处的一个新产卵场开始产卵。坏消息是,产卵规模大幅减小,“过去中华鲟在1600多公里的金沙江繁殖,如今它们挤在了5公里的江段,大量鱼卵堆积在一起。由于鱼卵过于集中,其他鱼类肆意享受着轻易得来的美味,而且,在高密度挤压下,鱼卵缺氧,成活率降低。”
2004年,为了实现长江三峡水利工程的顺利通航,葛洲坝再次动工,在坝下大江中心建设一堵与河岸平行的隔流堤,对横向水流进行阻隔分流。这个隔流堤正好位于中华鲟产卵场上。“中华鲟唯一的产卵场受到了破坏,面积约0.3平方公里的下产卵区消失,仅剩下0.1平方公里的上产卵区。”
产卵场被侵蚀,幼鱼群体青黄不接,再加上河道航运、沿岸城市开发、环境污染、渔民误捕……接连而至的灾难使得在长江游弋的中华鲟数量一次次下挫。但真正致命的打击是三峡大坝蓄水通航之后出现的滞温效应。
长江水产研究所濒危鱼类保护组组长危起伟分析,中华鲟的“临产温度”必须保持在20.6℃上下,但三峡形成了一个巨型水库,这是一个巨大的吸热容器,导致长江水温在中华鲟繁殖季节上升了3-4℃,在滞温的影响下,中华鲟的产卵时间不断推迟:2003年后,中华鲟两次产卵变为了一次,产卵时间也一直在推迟,从10月份逐渐推迟到11月份,最终酿成了这两年的悲剧——10月底,中华鲟亲鱼的性腺已经发育成熟,并做好了产卵准备,但是水温一直未能降到他们的“临产温度”,它们只能不断等待。一个月之后,长江水温仍未下降到20.6℃,中华鲟预产期已过,其体内的性腺已经退化,鱼卵被身体吸收了。于是,进入长江的中华鲟没能完成繁衍后代的使命。
维持物种须改变长江生态现状
要让中华鲟自然繁衍,必须改变长江的生态现状。水利部水工程生态研究所所长常剑波说,这是一个非常庞大的工程。“在理论上,如果把当前存在的问题都解决,自然物种是可以维持的”。他说,从科学角度来讲,可以将长江生态环境恢复到三十年前的状态。“且不论生态调度的效果如何,仅从技术角度,对大坝的泄水系统进行改造就是一个尖端的技术难题,而且耗资巨大。”
但是,没有监测到产卵却并不能断言野生中华鲟就此灭绝,“中华鲟生活在海里,繁殖在长江,未成年幼鱼,入海之后不会马上回到长江繁殖,因此,在海里还有一部分中华鲟群体。”王成友解释道,雄鱼的性成熟时间为8-16年,而雌鱼为14-26年,此前的研究显示,雌鱼的繁殖周期约为4年,寿命超过40岁,最长寿的中华鲟可以活到200岁,因此,短时间内,中华鲟尚不会灭绝。此外,人们还尝试通过人工增殖放流,挽救这一物种。
下一步,科研人员将会沿长江中下游1600多公里江岸,走访渔民,寻找可能繁殖的中华鲟幼鱼。今年4月起,长江水产研究所还将发起又一波长江口的监测,寻找幼鱼以及中华鲟在其他地方产卵的可能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