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就小年夜了。去年的今天,我求朋友写了个“福”字,然后郑重其事地把大红纸贴在了门上,却让过年来玩耍的小伙伴们奚落了一番,“跟我家对门大爷趣味差不多”。其实,我还有一副对联,不过暗搓搓没好意思贴出门外去;其实,我大年夜当天特地跑去花鸟市场,买了一大捧腊梅。其实,只是因为,如今过年的味道太淡了些。
犹记得小时候。敲钟前,躲在哥哥身后捂着耳朵,蹲在弄堂口看大人们点炮仗;距离年夜饭还很早的日子,便站在炉子旁,看妈妈用大大的饭勺摊蛋皮,包蛋饺;或者给外婆打下手,和着猪油放好蜜枣扣好碗盖,码起一个个货真价实的八宝饭。过年的记忆,是枕头下爸爸放好的压岁钱,是好看的新衣服新鞋子,是吃不完的零食看不完的电视,是绵密的幸福,还有期待。
但大概,作为一个城里孩子,我们遗失的年味,并不算太多。上周断断续续地看完了梁鸿的《中国在梁庄》。在作者的记忆里,在她的河南故乡,大年初一的时候,每家都会做一大锅烩菜,依照辈分的高低,依次相互交换,最后,每一家锅里都是整个家族的饭菜。然后,大年第一天的早饭才开始吃。而现在,这一村落礼俗已经消失。以姓氏为中心的村庄,变为以经济为中心的聚集地,比如有能力的沿路而居。
村庄里的新房越来越多,但一把把锁无一例外地生着锈。“人去楼空”,想来是乡村日常生活的景象。外出打工的青年只是在春节回到村里,坐在新房里,招待亲朋好友。仅有的这几天,可以使他们忽略掉那一年的分离、艰辛与眼泪,也的确是他们的幸福所在。梁鸿写道,“他们不知道他们是否应该还有别的路?”
我也不知道。但我知道,梁庄的故事并不独特。在当代中国的乡村,有无数个梁庄和梁庄的故事,有无数条被污染的大江大河,有无数被关闭的“梁庄小学”。还有无数年轻人,正挤在回家的列车上,奔向他们的新房、父母和孩子。
昨天,我又求朋友给我写了一个“福”字,还想把它贴起来。盼望来年,我和这些赶路的年轻人,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