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姐最近给某公众号写了一组文章,其中一篇回忆家中老宅,颇多关注。文章里说,房子大到能放进如今的数幢小别墅,这话倒不算很夸张。老宅的确宽敞,木柱廊幽深,散发淡淡木香;兄弟姐妹捉迷藏,要规定范围,因为谁也没有耐心楼上楼下找全所有房间;雨天不能外出时,我曾在后堂骑自行车。童年的大部分记忆,都与这座大宅有关,想起来,便觉得珍贵。
但后来父亲单位分了新房,搬家的时候,我也的确是欢天喜地的。老宅年代久了,到雨天,这里漏雨那里渗水,必得搬出大大小小的盆子接住。没有自来水,井水虽然冬暖夏凉,但卫浴设备因此无法安装。大概因为潮湿,老宅的角落里潜伏着很多昆虫,蜘蛛、毛虫,甚至蜈蚣、蝎子。夏日纳凉,曾有某种多毛多腿动物从我的脚上爬过去,那种细细碎碎的触感,至今让我起一身鸡皮疙瘩。写到这里,曾对我家老宅艳羡不已的朋友们大概都息了向往的心了吧。
经过时光过滤的记忆,当然是美好的。但事实上,回忆中混合着的木香和墨香,掩盖不了老宅居住的不便。所以,每次去到一些被改变了面貌的古村落,固然惋惜痛心,但对原住者期待改变的心情,多少还是理解的。文化固然需要保护,但居住者对更舒适、更富裕生活的向往,也并不能忽视。
老建筑当然要保护,但保护应该并不只是简单的建筑原貌的维持,而是人、文化、历史血脉的留存。如何实现传统建筑保护和利用之间的平衡,恢复古村落的生机却又不使之面目全非,这需要资金也需要规划,单单靠居住者的意愿和能力来维护,效果恐怕难让人满意。中国文联副主席冯骥才在今年两会上再次建议立法保护古村落,提出必须有科学的保护体系,有责任人,有监督机制,有长远规划,有立法。的确,老建筑的保护需要这样完整的规划,而不是东一榔头西一棒的自力更生。老房子,留得住人,才留得住文化,留得住历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