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眼光像箭一样锐利
劳大弓饭毕后在花园里散步,正巧同冬雨碰着了。冬雨笑着说:“不是冤家不碰头,饭厅里碰不了头,花园里碰头了。”劳大弓大约是做贼心虚,感到她话中有话,但又无法立刻做出回应,只能怔怔不语。冬雨想缓和气氛,提了个新话题:“你是营养学家,咖啡到底有多大好处?”这个话题是轻松的,同营养学专业又是对口的,劳大弓如数家珍说了起来。冬雨又故意问:“北方人喜欢大葱夹着油饼吃,南方人喜欢咖啡和着面包吃,哪个有营养?”“大葱同咖啡”这是搞笑性的材料,冬雨把劳大弓的谈话兴致也搞浓了,他引经据典,高谈阔论。
冬雨把他引出养老院,引进了大岛咖啡室。劳大弓闻到了淡淡的咖啡香,举目一望,吃了一惊。冬雨瞄了他一眼说:“咖啡室里说咖啡,‘零丁洋里叹零丁’,不是很有诗意吗?”“零丁洋里叹零丁”是古人文天祥的一句诗句。冬雨不是卖弄才学的人,也不是半瓶子水晃得响的人,她引用文天祥诗句是要把她的“零丁”的怨妇的怨气发泄出来。劳大弓慌张了,手足无措,原来出现在劳大弓眼前的是一盆蓝莹莹的花。冬雨把他引领到昨天中午他同贺芳坐的火车座边。冬雨抢先在贺芳坐的座位上坐下,劳大弓只能在他昨天坐过的座位上坐下。她笑着说:“请坐啊,座垫是软软的,不会伤人。大岛咖啡室离养老院不远,你也来喝过咖啡,也来——”冬雨故意留个空白,不说下去了,空白处可填上“幽会”“会见”“闲谈”“清谈”,让劳大弓感到自己像坐在被告席上,冬雨是在审问他。她留下空白,是要他坦白交待,主动填上个“幽会”,认错服错,可以给他个改错机会。如果劳大弓要抵赖,填写“闲谈”“会见”,冬雨会以“坦白从宽,抗拒从严”的原则,判处他们的婚姻死刑,让劳大弓立刻在她的视野里消失。劳大弓想到这里,心怦然一跳,头沉了下去。他不想同冬雨往来,但还想狡兔三窟,一旦同贺芳又泡汤了,还有条后路可走。
落座后,冬雨马上补了一句:“你来喝过咖啡,大约也来吃过甜点心,这里的甜点心比咖啡出名。”劳大弓点点头,感到宽松一些,马上就说:“我买单。服务员,菜单。”冬雨说:“我已点好了。”把一张纸片交给服务员。片刻,服务员送上三样点心:喜蛋酥、抹茶绿豆糕、巧克力冰沙酥,红色的,黄色的,咖啡色的,同前天贺芳点的点心一模一样。劳大弓似乎感到他已在冬雨的掌控之中,无力应战。冬雨笑眯眯地说:“吃吃我挑的甜点心,味道好吗?”劳大弓吃了一口喜蛋酥,说味道还可以。冬雨又指着巧克力冰沙酥,要他再尝一口,劳大弓无奈地又吃了一口。冬雨仍是笑眯眯地说:“是否甜过了头?”直射过来的眼光像箭一样锐利,要点穿他的假镇静。劳大弓避开她的目光,侧过脸看到了花架上那枝蓝莹莹的假花。他很惊心,这枝假花是昨天他与贺芳幽会的目击者,是无法推翻的物证。
冬雨说:“你身边的那枝花碧绿生青,很有生气,你看一看,是否值得观赏一下?”劳大弓不吭声。冬雨说:“现在秋天了,花都凋谢了,这枝花怎么长得碧绿生青,你看一看,是真的还是假的?”劳大弓被逼侧过脸看了一眼说:“真的还是假的,看不出来啊?”冬雨拖长了语调说:“你摸一下。是真是假就知道了。”劳大弓心中不是在击小鼓,而是击大鼓,咚咚咚地直跳,他已没有勇气举起手去摸了。冬雨猛地站起来,伸出手去摸了一下说:“干干的。硬硬的,假的,假的。我碰到的怎么都是假的?”完了,完了。东窗事发了,冬雨已全部掌握他同贺芳的幽会了。冬雨连续说两个“假的”,是在宣布劳大弓的感情是假的,是假情假意的,是一心两用的。劳大弓瘫倒在椅子上,额上汗珠像米粒一样渗了出来,脸色发白发黄了。他心中说,他同冬雨的关系就这样结束了。
冬雨问:“你知道吗?花架上的花叫什么名字?”劳大弓说:“不知道。”冬雨含意深刻地说:“它的花名叫勿忘我。”她的眼光中充满着柔意和期盼。劳大弓原本以为她会把昨日中午幽会的事捅出来,让他灰溜溜地滚蛋,料想不到她来了个大逆转,以花名“勿忘我”暗示既往不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