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情况出现了变化
亲友们把待审室围得水泄不通,不时趁机探出脑袋朝里张望,送上水果糕点,传递三言两语消息,沈、李、王、沙四人由高二分院审理律师保释的消息,令他们振奋。
待审室的门吱的一声开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门口,向三人挥动双臂致意。章乃器高兴地欢呼:“沈先生来了。”邹韬奋、史良不约而同把目光投向沈钧儒,可惜门很快被法警关上了,不见了他的身影。
下午4时许,法庭传唤史良。女律师史良第一次以被告身份登上被告席,接受审判长的审问。她沉着地回答了提问,抗议捕房不合法的逮捕。
在律师张志让和唐豪的协助下,上海市警察局律师代表的陈述被驳得体无完肤,无奈又无确凿证据,法庭只能同意律师保释,但要交一家铺保。
对章乃器的审问的结果,也同史良一样,不过需要两家铺保。
最后一个被提审的是邹韬奋,他坦然承认是全国各界救国联合会执行委员之一。审判长问:“你与共产党有无关系?”邹韬奋不紧不慢地回答:“我曾与沈钧儒、章乃器、陶行知诸先生共同公开发表小册子——《团结御侮的几个基本条件与最低要求》,毛泽东批评这个小册子的文章也公开印刷过。小册子主张全国团结,一致对外,有原文可查,这里用不着多说,我们公开发表了主张,谁都可以看、谁都可以批评。”
审判长沉吟片刻,把话题转向上海日本纱厂罢工的事,讯问邹韬奋是否有煽动之嫌。
“日本纱厂里的中国工人过着牛马不如的生活,被迫罢工要求加薪和公允对待,与我毫无个人关系。我捐了一天的工钱给他们,以表示我对他们的同情。”
罪名无法成立,审判长不得不下令保释,23日晚上8时,七人终于都获得保释。晚风吹动,人们在欢呼,庆祝暂时的胜利。
这天黄昏,沙千里拖着疲乏的身躯回到家,孩子们木然地注视着父亲,怯生生地唤过爸爸之后不知所措。老母亲病倒在床上,几次想挣扎着爬起来都无济于事,妻子脸色苍白,露出几分喜悦,很快又被担忧笼罩。他望着自己的亲人,一下子哽咽起来,不知用什么话来安慰他们,只能深情地凝视着他们。此刻,他心中没有悲痛,一股愤怒油然而起,爱国者成了罪犯,可以被为所欲为地非法捕捉,中国变成了何等社会!
他独自走进书房,做一些后天开庭的准备工作。他从事律师工作多年,深知司法界的内幕,法院背后他们一定布置好了陷阱。司法不过是南京政府压制民众的手段,不能独立,法律保障的能力非常有限。他整理有关资料,预备对付法官。突然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打断了他的思路,他心里一紧,上前拿过听筒,一个陌生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对方告诉他法院又出了拘票,今天夜里要重新来抓他。
不等沙千里询问对方的姓名,对方已神秘地挂断了电话。沙千里放下听筒,内心疑虑顿起,法院已决定25日再审,为何又出传票?转念又想,觉得陌生人的电话也许有道理,情况出现了变化,法院提前开庭?不过这不该再出拘票,由律师传唤到庭就可以了。
妻子在旁小声问:“什么人来电话?”沙千里说了电话内容,母亲顿时唤喊着让儿子外出躲避一下。
沙千里当然不会知道,就在23日傍晚,上海警察局分别向高二、三分院发出公函:“在李公朴等人保释后,发现犯罪的新事实,并有逃亡之虞。请慎重办理。”当夜,高二分院率先签出传票。神秘的打电话者,是法租界捕房的翻译,史良的未婚夫——陆殿东。
沙千里在老母、妻子的恳求下,决定到朋友家暂住一夜,准备依照法院指定的询问日期到庭听审。走出爱文义路524弄,夜色已浓,路灯惨淡,他站在马路边唤一辆黄包车。几个大汉从弄堂口旁边的老虎灶窜出,一拥而上扭住他的胳膊。稀少的行人中,发出“绑票了”的惊呼。
沙千里又回到他昨夜蹲过的大鸟笼里。
沈钧儒自23日2时半被捕后,没有好好休息过,眼圈黑乎乎的显然睡眠不足,一上床便发出鼾声。没多久,捕房派出的警探重又打搅了他的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