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一部经典翻拍的电影即将在全国公映,那就是由郭富城、任达华、赵丽颖主演的《新永不消逝的电波》。在电影片头字幕中,有一行特别鸣谢:“吴德胜等人和单位”。从不和电影“搭界”的我,怎么会出现在“特别鸣谢”的名单中呢?
“李侠”:难忘的影像记忆
对于生活在当下的人们,说要看一部电影就像吃一顿饭般稀疏平常。可在上世纪六七十年代,也就是我上小学初中时期,如要看一部电影,前一天晚上兴奋的一定睡不好觉。虽然那时电影看的不多,但有一部电影却使我终身难忘,那就是1958年由八一电影制片厂拍摄,孙道临、袁霞主演的《永不消逝的电波》。
今年5月27日,是上海解放68周年纪念日。《永不消逝的电波》中的主人公“李侠”,就是在这场革命斗争中涌现的英烈代表。这个人物并不是空穴来风,他的传奇事迹源于一个真实人物,中共上海地下党的报务员——李白。
李白,原名李华初,化名李霞、李静安等。1910年5月出生于湖南省浏阳县,1925年加入中国共产党。抗日战争全面爆发后,李白冒着极大危险,克服种种困难,在上海设立了第一个秘密电台。为了工作需要,1939年春,党组织安排女工出身的共产党员裘慧英与李白扮作假夫妻掩护电台,开展工作。两人在共同的革命斗争中产生爱情,第二年秋经党组织批准结为夫妻,成为秘密斗争之家。
1948年12月30日凌晨,在与党中央电台通报过程中,被国民党特务机关侦测出电台位置。敌人突然包围了他的屋子,李白迅速采取了应急措施并发出“同志们永别了”后被捕。1949年5月7日,离上海解放仅20天,李白遭秘密杀害,牺牲时年仅39岁。
我至今仍清晰记得影片结尾,李侠面对敌人黑洞洞的枪口,通过电码向延安的战友告别:“同志们,永别了,我想念你们!”伴随着电波图像和电报的滴嗒声,片名“永不消逝的电波”出现在银幕上,成为我最难忘的影像记忆。
真没想到,若干年后的1983年,我与“李侠”原型李白的夫人裘慧英,也就是电影中的“兰芬”结成了“忘年交”,并走进了这个家庭,从此与他们一家三代人结下了不解之缘。
“裘妈妈”:深切的关心鼓励
1983年底,我在虹口区团委担任宣传部长,在一次会议上,提到了虹口还有许多革命史遗址没有被发掘和利用,如中共“四大”召开地、李白烈士最后居住工作及被捕地等等。我激动了。我想,一定要找到这个有意义的遗址并设法恢复。经过区文化局和团区委领导的同意支持,我踏上了寻找李白故居之路。
裘慧英住在四平路上一座老式公房里,第一眼一点都看不出,这曾是位隐蔽战线上的女英雄。当她得知我的来意后,激动地回忆起了当年事。我临走前,裘慧英拿出她和李白的合影,在背面写上“赠吴德胜同志”并签名(原照去年我捐给了“李白烈士故居纪念馆”)。
从1984年5月由团员青年挂上“李白烈士故居”的简易木牌,到1985年5月换成铜牌及浮雕,直到1987年5月虹口区政府正式建立“李白烈士故居纪念馆”对外开放,这些年中,裘慧英始终积极参与其中,并捐出了李白烈士全部遗物。1985年11月13日,“李白烈士故居”被列为市级文物保护单位,不久又被上海市人民政府命名为“上海市爱国主义教育基地”。2014年我被聘为“李白烈士故居纪念馆”顾问。
在交往中,我成了她家的“常客”。我亲切地叫她“裘妈妈”。裘妈妈也很关心我的工作情况。有一次,当她在电话里听出我对即将变动的工作岗位有不满情绪时,主动约我去她家里谈谈。她语重心长回顾说,她和李白当年在地下工作的环境中,今天不知明天会发生什么事,说不定明天就会牺牲,但今天的事一定要干好,要对得起党的信任。说到这里,她鼓励我说:“你年纪轻,岗位变动不是坏事,无论在哪个岗位,都是在为党工作,都能干出成绩来的。”说实话,我是带着情绪去的,等我出来时,已经“精神抖擞”了。不久,当我把我被中共虹口区委授予“优秀共产党员”称号及被区政府记“大功”的消息告诉她时,她比我还高兴:“我早就说过,你会干得出色的。”
裘妈妈还很关心同为“地下党”同志的家属。陪着她去了几次后,我发现她一个很有“镜头感”的动作:她每到一户人家时,都会先从门后找出一把扫帚,假装扫地把垃圾扫到门外,再东张张西望望地往后看。噢,原来是看后面有没有“尾巴”跟踪。这自然是她多年从事地下工作后养成的习惯,倒是弄得我仿佛也参与了地下工作,心都抽紧了!
“小李”:有趣的兄弟情谊
1992年3月30日,裘妈妈去世了。我在各界人士参加的追思会上作了发言,并与《新民晚报》记者朱国顺合写了《绚丽的“谢幕”》发表在头版。之后,我与李白烈士的儿子李恒胜也成了好兄弟。
李恒胜出生于1945年底,“恒胜”之名,便是父亲李白取“抗日战争胜利”之意。我亲切地叫他“小李”。他当时还不服气地说:“我比你大整整一只‘狗’,你还叫我小李?”我开玩笑地说:“30年前我就叫你‘小李’了,叫惯了改不了。”他也只能“认”了。的确如此,从上世纪80年代初,“裘妈妈”见我进门,总会叫儿子“小李”和儿媳为我倒茶。“小李”话不多,总是笑嘻嘻地向我点头示意、让座。
后来,我在《新民晚报》撰写《寻找“李白烈士故居”》,又请李恒胜来到黄渡路的“故居”。那天,69岁的“小李”骑着自行车早早地等在故居接受我的采访。虽然好多年不见了,但见面后,两人你一声“小吴”、我一句“小李”,依然亲如兄弟。采访结束后,我又请“小李”一同在陈云同志题写的“李白烈士故居”匾牌前合了影。
“小李”是一个很认真的人,当我写完5000字的初稿让他“看看”后,他接连打了几个电话,让我做一些修改,比如:“我爸爸李白当时给延安发电报都在晚上,你写的‘白天电报噪声很大’可能有误。”我虚心接受,虽然这是原延安时期中共中央的收发报员秦岩亲自给我讲述的,我还是在见报和稿件中接受了“小李”的意见,改成“电台呼号声非常小,干扰又很大……”见报后,我亲自把报纸送给李恒胜,他看后连连说:“写得好,改得好,谢谢,谢谢!”
李恒胜有时也会给我打电话,告诉我他要去北京参加重要领导同志的接见以及他担任有杨怀远、包起帆等人参加的“百老讲师团”的副团长等。2015年6月8日李恒胜同志逝世的当天晚上,我忍着悲痛写下了“小李,请走好”发表在《新民晚报》上。
现在,烈士的孙子立立又成了我的好朋友了。
延续:感人的老戏新拍
两年前,立立告诉我,北京南海影业要翻拍以爷爷李白烈士为原型的电影《新永不消逝的电波》,制片人很想了解我与裘慧英“忘年交”的故事。我欣然应命,带上长年积累的回忆文章、照片和新闻报道前去赴约。
制片人曹多然原是中新社的一名记者,汶川大地震时他是最先赶到震区报道的记者之一,曾报道了大量第一线的抢险救灾情况。成为新《电波》的制片人后,我从他的微信上看出,他在北京、上海、延安不停地转场。而他每次到上海,都要约上“小小李”(李白的孙子)和我一起小聚,把《电波》拍摄进程作简要介绍。他是一个很认真的人,每次找我单独聊时,都会请他的助理帮着录音和拍照。我不会用电脑打字,写李白、裘慧英的材料都是手写的,想不到曹制片人看上了“手稿”并让我签了“授权书”,就这样,我的几个破字分文不取地给了他,也算为了李白、裘慧英,为了新电影,做了些微薄的贡献。
在与片方交流的过程中,他们告诉我,这次的翻拍,更严格地说是重新创作,是创新传承。表面是在讲述那个时代的命运跌宕,实质上是在表达那个年代的“人生观”:人活着,有的仅仅是为了自己苟且偷生,有的则在为普罗众生寻找更美好的活法。传承,这是《新永不消逝的电波》的核心关键词。时隔半个世纪,要还原历史面貌,自然要做大量工作。电影主要拍摄场地都在虹口。“老戏新拍”,主要的观众,已经是80后、90后,甚至00后了,要传达那种穿透内心的精神力量,自然离不开合适的手法。好比之前备受好评的《智取威虎山》,我想,如何传承,本身就是一门艺术。
2015年12月6日,《新永不消逝的电波》开机仪式在浦东喜玛拉雅大酒店举行,我与李白烈士故居纪念馆馆长何瑛,一同作为特邀贵宾出席开机仪式。曹多然先生立即将我介绍给钟少雄导演,钟导热情地站起与我握手并上前台旁与我合影。一年之后的12月9日,电影杀青的同时,由曹多然主编的同期书刊在上海书城举行首发仪式。说来很巧,任达华就坐在我的正前方,我拿出手机提出与他合影,他接过我的手机说:“我来拍,角度好。”
据悉,电影首映式将安排在上海,极可能在故事的诞生地——虹口。相信,随着电影的上映,李白烈士的献身精神和革命先烈前赴后继的信念将永获传承。也期待,有更多这样的作品,将值得颂扬的故事,一直讲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