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奇迹无望

　　5月30日下午7时左右，拉姆齐在多佛城堡的发电机室接到了来自戈特子爵指挥部的电话，打电话的是一位海军军官。他说，敦刻尔克港被损坏的船只完全堵塞了，撤离行动现在只能从海滩上进行。之前还有一艘驱逐舰发来一份内容含混不清的电报，声称从防波堤那里“再不可能搭载更多士兵了”。

　　把这些信息联系在一起后，拉姆齐决定现在必须将防波堤排除在行动外——但他想在正式做决定前再确认一下。就在下午9点前，他给坦南特发了封电报，询问港口是否被封锁了。坦南特做出了否定的回答——但拉姆齐没有收到他的消息。拉姆齐之后又向法国上将阿布里埃尔发电报：“我联系不上坦南特上校。你能否告诉我运输船是否还能进港停泊？”但仍然没有得到回答。拉姆齐不敢再冒险，于是下令所有船只都去海滩。可是，第二天早上，撤退行动依然像以前一样进行，船只开到了防波堤旁。从这些信息可以清楚地看出，发电机行动存在着严重的沟通问题。

　　值得注意的是，就在坦南特忙于解决通讯问题的时候，戈特子爵的指挥部却能与多佛城堡的发电机室接通质量极高的电话线。不幸的是，坦南特和其他方面的唯一通讯方式就是派出骑摩托车的通信员。

　　通讯情况反映出发电机行动是一场临时组织的行动，存在大量漏洞，不过实施者确实尽了全力。这算不上批评，因为没人能料到需要采取这一行动。也正是由于发电机行动是场临时行动，所以部门间的利益往往会出现冲突。英国海军部对5月29日一天内损失众多驱逐舰而感到担忧，于是下令撤回8艘最现代化的驱逐舰。然而对拉姆齐来说，驱逐舰是发电机行动的核心，少掉8艘驱逐舰就是一场灾难，他能使用的驱逐舰将只剩15艘。需要感谢上帝的是，英国海军部“撤回军舰”的决定在第二天就被推翻了，所有的驱逐舰全部都回到敦刻尔克继续执行撤离任务。

　　战后统计显示，这些驱逐舰救出了约30%的部队——比其他任何种类的船都多。

　　截至5月30日，撤离人数为126606人，几乎是最初预测的三倍。从前线传回的消息显示，数千殿后部队仍在坚守防线，也许还能坚守48小时。海滩地区的低能见度也让德军飞机的空袭减少，撤退部队获得了喘息之机。这一天首次出现了更多士兵从海滩（29512人）而非防波堤（24311人）登船的情况。

　　从某些方面讲，海滩其实是个好地方。如果炸弹落在坚硬的地面上，弹片会四处飞散，造成严重伤亡，但炸弹在沙地中爆炸带来的体验十分奇怪，它只会让脚下的土地缓缓移动。当然，这并不是说海滩就是个安全的地方，很多人就是被落在沙滩上的炸弹炸死的。

　　随着时间的推移，海滩上的混乱情况越来越严重：一条小艇来到岸边，士兵们直接挤上去，你推我挤，船都要翻了。一名士兵死命抓住船尾，水手命令他放手，但那个士兵紧抓不放。于是水手朝他头部开了枪。在英军工程兵部队的莱昂纳德·霍华德中士看来，就算场面很可怕，但是正确的。他说：“海滩上一片混乱，这种行为和周围的情景似乎并不冲突。”

　　这不是一起孤立事件，在大多数的案例中，人们会在压力下，被迫做出并不符合他们个性的极端行为。在一艘近岸救生艇上，船上的士兵发现有一名战友正在从岸边向他们游来，还带着重量不轻的装备。看到救生艇时，水中的士兵开始喊救命，船上的士兵也恳求船长把他救起来。但船长拒绝了。他说，回去的话，船上每个人的生命都会处于危险之中。那个在海水中挣扎的士兵只能听天由命。

　　很多人都表现出了恐惧、焦虑和明显的行为异常。有人看见一个军官，每当敌机靠近时，就在牙齿间放一个香槟酒瓶塞。他解释说，如果有炸弹爆炸，那他在嘴巴张开时咬着塞子的话，受到的压力会更小。恐惧会使得人们去祈祷，有些人会在私下里这么干。英国陆军勤务部队的乔治·普尔顿并不是一个信徒，但他也在祈祷：“上帝啊，救救我吧！”还有一些人在海滩上进行有组织的宗教活动。诺曼·普里奥尔正在沙滩上唱赞美诗，一架德军飞机突然飞来，用机关枪扫射人群。普里奥尔说：“我们全都一哄而散，我不知道神父怎么样了，但跑得慢的全被射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