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运动场健身，遇见一位中风初愈的年轻病人，在家人保护下蹒跚学步。他举重用的“哑铃”替代品竟是两只瓶装矿泉水。想那盈盈可握的塑料水瓶，重量也不过半斤。这样的负荷运动量对于一个曾经的壮汉来说，简直九牛一毛。但是，病了，就要从这种低幼级的运动量做起。“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医疗专家就是用这种抽丝剥茧的功夫，将排山倒海之势的疾病一点点康复。

　　我仗着年轻气盛，健身所用的哑铃重量不断加码，而且锻炼起来常常因各种原因间断，终于，对那死沉死沉的重量望而生畏；跑步大汗淋漓之后，最喜欢发到微博、微信运动圈炫耀，几年后，两只膝盖隐隐作痛，医生检查后警告说，运动严重过度，再这样下去，后果将不堪设想。我蓦然间想起那个中风病人康复用的那两只纯净水瓶来。它们轻盈，小巧，重量貌似不足挂齿，但却闪耀着智慧的光。

　　“轻来轻去扳倒山。”父母不识字，每当我们倾尽全力攒足劲儿干农活时，他们总会念经般地以这句俗语劝诫。当年温习《愚公移山》这篇课文时，心里实际上仍在暗笑愚公的固执：一个人，如何能够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移除一座山呢。最重要的是，何苦来哉？不惑之年，方才明白，原来，时光原本就是轻盈的，它一秒又一秒，一分又一分，每个钟点，每个白天和夜晚，就这样溪水般地潺潺流逝。终究有一天，揽镜自照，原本满头青丝，居然惊现华发几根，自认为原本像山一样结实健壮的身体竟然就这样不经意地老去。它的形式是安详的，不动声色的，但赖于不断地叠加。

　　这，还算是平和的。对于“老去”这件事，还有一种形态是爆发式的。或许，一场突如其来的疾病，就将一个生龙活虎的人直击倒地，直至辗转病床。而这疾病爆发的背后，其实是“厚积而薄发”，所有的劳累、辛苦、小毛小病叠加起来，终成“山倒”之势。“轻来轻去扳倒山”，它隐藏在每一件习以为常不经意的举动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