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诗书画印”都是根基

　　在中国连环画发展进程中，有一类画家原是国画出身，继而转入连环画，终成一代大师，有以北京的刘继卣为代表；也有一类终其一生在连环画坛，成为“泰斗”，如贺友直；还有一类早年成名，后转型中国画修成正果，最终成为书画大家。颜梅华是其中杰出的一位。

　　颜梅华不仅从连环画成功转型于中国画，而且是一位在中国画坛上鲜见的“全才型”画家。他在人物、山水画上独领风骚，其大写意花卉、走兽、翎毛、书法、篆刻、诗词无所不能，饮誉画坛，实为一奇也。

　　2017年底，上海市书法家、美术家协会联合主办了一次“修养之旅、上海书法家诗书画印作品展”，入选者寥寥。主办方坦陈，如今画家专注于绘画技巧，很少花工夫练字，写不出像样的题跋；而书法家不读书、不画画、不会写诗，只注重毛笔字技法已司空见惯。中国画和书法正遭遇日益西化、远离传统的困境和危险。我们需要回归家园。

　　中国画之所以是中国画，是因为自有其独特的价值体系，其根基就是诗书画印的合一。自从传统画进入宋元之后的文人画时代，诗书画印四位一体是古代画家尤其是文人画家不断探索而形成的典型形式，对文人画的发展和文人审美发展都有着深远影响。诗书画印的完美结合是中国绘画的一大特色，也是中国文人画成熟的标志，在西方绘画中是没有的。细赏颜梅华的每幅画，或人或物或景，可以看到“诗书画印”的完整呈现，体现出他深厚的传统艺术功底。

　　他的书法结体严谨，用笔奔放奇逸，如挟风雨之势，它的行气几乎没有间歇和停顿，一气贯通，真正体现了书中有画，画中有书。颜梅华幼承庭训，以碑派为基础，从小练习书法。后拜学于一代宗师吴湖帆时，吴湖帆就常对他说，“画可以三天不画，书法却不可一日不课。”他初学米芾，后学祝枝山、苏东坡和怀素，晚年专攻黄山谷草书。相互取益，善取善化，逐渐形成了自己的书法面貌。

　　欣赏颜梅华的书法，最好是读他的画。他的绘画题跋无论字体风格、行次错落、墨色浓淡，都经严格推敲，成为画面整体构成不可或缺的组成部分。“题如不佳，佳画也为之减色。”他在构图经营之时，把书与画作为整体而考虑。有整幅画完成后而题，有画到大部分时而题，也有画至三分之一时便题好，随势而定。书题与画面有机地交融，构成统一的诗情画意，给人以综合完美的艺术享受。

　　中国画讲究诗书画，画中要有诗。在颜梅华的绘画中，多有根据古人诗意的题款，或两句，或四句，也常有自己原创的诗词。以诗入画，以景抒情，情景交融，与所描绘的画面相得益彰。譬如在一幅水墨大山水中，他题诗道：“半山起雾半山晴，幽壑苍芬涧水清。采药归来云隐路，黄鹂歌唱我疲行。”诗与画的结合，使静止的画面活跃起来，画面的容量膨胀起来，而诗也有了形象的凭借，想象的依托。再如《郑板桥》画中所题诗：“曾读板桥书画集，清风两袖肃平生。休看挥写闲情在，此是民间疾苦情。”观画者通过题词，见景生情，有感于板桥情系百姓，与民同忧的情怀，增加了画面的感染力。诗与画的结合，相互辉映，既丰富画面内容，又扩大画面境界，给人以更多的审美感受。

　　几十年的艺术实践，使颜梅华对恩师吴湖帆当初说的“诗书画三者的有机结合，是中国画独有的艺术品性”感悟良深。

　　观颜梅华的书画，总让人感觉有一种被诗文浸染过的意蕴。其背后反映的，正是画家的一种人文精神。他自幼喜读书，好唐诗宋词。为分清四声平仄，颜梅华曾请表兄把《宋词一百首》所有诗词平仄标清楚，他反复吟诵体会。直到晚年，他身边还常放三本工具书，一部《辞源》、一部《辞海》和一部《诗韵平仄》。

　　说到底，诗书画印是一个画家的综合修为。它既是向传统文化回归，向经典回归，也是新世纪的中国“文化自信”的一种表现。

　　而书画之印，常为当今许多书画家所轻忽。颜梅华却对此“情有独寄”。他晚年用以题画的印章都是自己一笔一刀亲自篆刻。在他看来，印文的撰写与镌刻是艺术家驰骋思想情怀、体现审美追求的广阔天地。他对于“印石”的痴迷，可以用四个字形容：“我为卿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