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季里曙光早现,退休老人们起床也提前,七点正我已做完早锻炼。但是我却不回家,还要在“芳园”逗留半个小时。
芳园,是我给早锻炼场地取的名字,位于我家附近的“上海第一师范学校附属小学”的侧门与正门之间,一侧绿树成荫,另一侧花香袭人。
在我流连忘返的半小时之内,有一幅幅画面在我眼前展开,虽然只是极普通的图画,我却百看不厌。
七点整,七位在芳园跳罢健身舞的阿婆精神抖擞回家。我认识她们,虽叫不出姓名。她们都和我同住“沪中新苑”小区,抬头不见低头见。我佩服她们心中的生物钟准确得分秒不差,无须看手表或手机,每晨舞罢都正好是北京时间七点钟。
七位舞者离去,我等候一位交通警察的出场。他从一师附小的正门前大步走来,肩扛一把长约三米的折叠遮阳伞,像扛着一杆加长的冲锋枪。七点零七分他走到武宁南路与万航渡路交接的丁字路口,恰好此时绿灯亮,他从容走向对面。七点十分,大伞在哨位上像大鹏展翅一样张开,他整整警服,向城市行一个注目礼,上岗了。多么巧,恰就从此时开始,来往的车辆骤然增多,交通早高峰时段来到了。
我没有近距离与这位交警打过照面。准确地说不应称“这位”,因为来这儿值勤的交警是轮换的而非固定一人,但是我看他们都像是同一个人,身影都挺拔英俊,像笔直的白杨树,在街头一立,城市立即就增添了朝气。
七点十五分,一辆银灰色的某单位的交通车在我眼前的路边停几秒钟,一位脚步匆匆准时赶到的中年男士迅速登上这辆车。七点十九分,一辆蓝色交通车在这儿接职工,登车人是一位肩背双肩包20多岁的活泼的姑娘。
七点二十分,一位年逾花甲的阿婆亮相。她是我们小区的居民,每日清晨她都舍近求远,放着近处的武定路菜场不去,偏要过两个红绿灯路口到镇宁路菜场买菜,只因“镇菜”的价格比“武菜”稍便宜,她可以为全家人节省几枚硬币。她腿有残疾,走路一瘸一瘸,小小的推车便成为她装菜和助步的两用工具。毎次她从马路对面走过来都满面笑容与我打招呼,阳光照耀她的银发,像点亮了一盏灯。
每日清晨我都能按时欣赏到这几幅图画,普普通通的画面却令我感动。它们让我明白了,我们这座人口众多车水马龙的城市,生活的节奏原来一点儿也不紊乱,它像一架精密度极高的大型仪噐,无数小齿轮连着大齿轮,运转得井然有序。
七点三十分,我该回家了。不,还得等一分钟。小区正门外是93路公交车的始发站,七点三十一分有一班车出发,乘客中有住在我们小区的上班族。目送这辆车出站,我的心也变得年轻,随车远行。
早安,我的城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