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山区枫泾镇中洪村有一对退休的“画医”行家里手——李林根、李金华夫妇，他们热衷于对因年代久远和时代变迁而发生虫蛀、断裂、发霉的古书画进行精心诊治。用李林根的话说，干画医这一行，只要认真，再难的活也能接，再重的病也能治，也一定能赐予古书画第二次生命。

　　40年功夫 一身绝技

　　李林根夫妇能绝技在身，有着40年的功夫在里头。

　　上世纪70年代，枫泾镇中洪村里有不少村民擅长绘画。村里为配合农民画装裱需要，自办了一家裱画厂，李金华便是厂里的学徒。1980年，李林根与李金华相识相知，结为夫妻。婚后不久，村裱画厂关闭了，于是，李金华在家开起了家庭作坊，做起了裱画生意；后来，李林根也开始帮忙，从此，夫妇俩潜心钻研，四处拜师，学习传承了古画修复这门技艺。

　　书画装裱在我国是一门有着1500多年历史的传统技艺，对纸张、画轴等用料十分讲究。明代周嘉胄在《装潢志》里要求古书画修复师须具备“补天之手、贯虱之睛、灵慧虚和、心细如发”的本领。通常，一幅古画的修复工作要耗时几个星期甚至数月。“至少要经过10道工序。有的古画破损严重，还要增加工序。每道工序都需要平心静气地去做才能成功。” 李林根说。

　　修画补画，关键是修旧如旧。李金华告诉我们，修画要经过洗、拆、补、画、裱等步骤，先给破损的书画做诊断，考量出大概的年代，再具体根据画作的破损程度和年代确定修补方案。

　　修复的第一步是洗霉。不少上百年历史的古画往往有不同程度的霉斑和破损，所以，先要拂去画作上的浮尘、霉点，然后再用刀尖在浮面轻轻挑刮掉蝇屎蟑渍；第二步是揭纸，也就是揭画心。是指揭去画心背面的背纸和托纸，原则是干干净净地揭去，完完整整地护住画心，这是揭裱工作中最重要，也是最艰难的地方，因为托纸与画心直接黏连，起着保护画心的作用，所以也有“命纸”之称；第三步是补纸。补纸时要按照原画纸张的纹路来补，即“横纹横补、竖纹竖补”，各个朝代的纸，质地和纹理都是不同的；第四步是补色。模仿原作者笔法，最大限度地让古画保持原有风貌；最后是装裱。裱画的糨糊不同于普通糨糊，熬制时还要加入一些防治蠹虫的配料，制成的画作如需装框则在画作干透后进行平整，镶装画框。 

　　坐堂门诊 纸上手术

　　明代周嘉胄说：“古迹重裱，如病延医；医善则随手而起，医不善则随手而毙；致力于毫芒微渺间，有临渊履冰之危。”这句话道出了修复书画的艰辛。李金华说：“修补破损的画作，就像给病入膏肓的病人施行外科手术，镊子、刷子等工具就是修画的手术刀。”也曾有人对他们说，这个工作太枯燥了，但李林根夫妇义无反顾，他们利用宽敞的农宅，在宅前挂起了“金画堂”的大额牌匾，看起了“坐堂门诊”。

　　一次，一位客人带来一幅吴昌硕的画，画面已严重破碎，修起来难度极大。夫妻俩有点犹豫，修复加工费不到1万元，而客人提出如果修坏，至少要赔100万元。最后，他们还是凭着底气接下了单。最终，光“闷水”就熬了艰难的3天，“揭裱”则足足花了半个月时间，“补纸”时，两人更是连吃饭都顾不上，就这样又补了一个星期，才让这幅画焕然一新。

　　还有一次，一位客人送来一幅唐伯虎的《仿宋人赵千里青绿法》，这幅画的“病情”更危重，画质脆得如同薯片一般，轻轻一碰，就会破碎开来。他们小心翼翼地用温水温润画纸，再用手工冲刷的方式刷掉表面污渍，软化原来的糨糊。此后的保湿阶段，夫妻俩每隔两小时就给覆盖在画纸上的毛巾浸一次水。就这样，经过处理画心、揭裱、补色等多道工序的“纸上手术”，一个多月后，这幅500多年前的古画恢复了当初的神韵，画中山势雄峻，人物栩栩如生，透出一种空灵清旷的意境。

　　出诊修画 机构常客

　　李林根和李金华长期潜心于传统的书画装裱和古书画修复，在业界享有了一定的声誉。随着时代发展，除了“坐堂门诊”，他们还做起了“出诊”医生。从上世纪80年代起，夫妇俩在上海书画社、上海中国画院、朵云轩修补古字画。还与松江博物馆、金山博物馆、奉贤博物馆等专业机构建立了长期的合作关系。

　　日前，我们在金山博物馆文物修复室见到夫妇俩时，他们正在“出诊”，对白蕉先生的兰花图和书法等十多幅作品进行修复后装框。他们修复过的重量级古画还有很多，比如金山博物馆存有一幅南社名宿高平子先生80大寿时，友人杨乃藩先生撰写的一幅寿书，后高先生子孙把寿书捐出，转由金山博物馆收藏，但由于原收藏不当，纸质松脆，破损严重。李林根夫妇经过近1个月时间的努力，终于修复如初。

　　这对40年来忙碌在古书画中的画医夫妇，既门诊，又出诊，经两人之手修复的名家书法、名家画作、家族祖宗像等上千幅，如董其昌的书法作品，徐悲鸿的《奔马图》，刘海粟的《鲲鹏展翅九万里》，朱屺瞻的《苍鹰图》，陆俨少、吴青霞、张雪父等合作的《清香盈海内，秋色满金山》，王个簃的《浪漫春花图》等书画作品。一个乡村小小家庭作坊，吸引了如此众多的书画收藏者前来修复作品，还成了各大博物馆的常客，实属难得。 

　　蜜蜂精神 耐心细心

　　在采访李林根夫妇时，我们惊奇地发现，在“金画堂”的宅前屋后，李林根还起早摸黑地侍弄着20箱蜜蜂。原来，李林根与李金华结婚后，他也曾从事过与蜜蜂为伴、追花酿蜜的行业。一直以来，蜜蜂聪明智慧、勤劳勇敢、团结合作、无私奉献的精神品格，也体现在了李林根的人生实践中。郭沫若曾以蜜蜂采花作为譬喻，来说明艺术真实与生活真实的关系。夫妻俩说，书画装裱修复是很磨功夫的一门手艺，除了要求有高超的技艺，对艺人的耐心和细心也是极大的考量，李林根修复古画的过程，体现出了手艺人像蜜蜂那样精益求精的求实和奉献精神。

　　在李林根的家里，还存放着很多从安徽厂里挑选而来的宣纸，一看就是放置多年的陈纸；另外，修复过程中剥落下来的碎纸，他也会小心保留。李金根说：“明朝的纸、清朝的纸、清朝以后的纸，质地和纹理都是不同的，以后碰到这样的纸我就可以用这些补上去。”这也与蜜蜂生性勤劳、采花处处留心有异曲同工之妙。

　　蜜蜂是大自然中以苦为乐、乐于奉献的工匠大师，李林根与李金华夫妇几十年如一日，这种甘于寂寞、钻研技艺、精益求精、乐于传承的匠人精神也正是蜜蜂精神的传承和发扬。

　　值得一提的是，李林根凭借其传统装裱和修复古书画的技艺，还荣获过“上海工匠”的称号。由此感到，不论你从事哪种行业，只要拥有勤劳和奉献的蜜蜂精神，一定也能像李林根一样获得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