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种方言的流传应该由两个部分组成,一个是语音语调,还有就是一些“俚语”。这两者大部分时间是不能分割的,我也自然都继承下来。自幼喜爱评弹,苏州话比英语早很多年进入我的生活,以至我把每学期发的英文磁带都翻录评弹节目。沪语的发音与苏州话近,据说二十世纪的上海大户人家是讲苏州话,就像十九世纪俄国贵族讲法语。加上对上海滑稽的一些接触,使得我的沪语水准于同辈乃至前辈中也算佼佼者。
上海话咽喉炎发音酷似“婴儿炎”,这样的例子还很多,估计这也是外地朋友学习上海话的一个难点。“咽”字上海人读“因”,记得“反映”的发音前辈读成“反央”,“睡眠”则读成“睡民”,就是读“半边字”。
要是严格一点说,沪语是要十分讲究“尖团字”发音的,这是大家判定沪语是否标准的“第一关”。我也是在长期运用后,才知道有“尖团”之别的,也没有刻意学习过,就“水到渠成”了。平时电台里沪语节目是要特别注重这一点的。据说要是“尖”字读成“团”字或许无碍,但是反过来则错。
京剧是国剧,“字正”才能“腔圆”,所以也讲究“尖团”之别。“宝剑”的“剑”为“团”字,《文昭关》里一句“我本当拔宝剑,自寻短见”,就不能唱成“尖”字,后者是“一箭双雕”之“箭”。这种区别在汉语拼音里没有,要是有的话汉语将会比现在还要难学。
除了语音,对“俚语”的熟悉程度也是一个区分“新”“旧”沪语或曰沪语是否标准的重要指标。苏州友人幼时不懂邻居“有空来吃饭”为客套话,她母亲就说“假客气碰到真老实”,这不存在语音上的问题,但也能反映苏州话的习俗。沪语中同样有许多这样的话。比如“青肚皮猢狲”,就是形容“前讲后忘记”,不长记性的人。“额角头碰到天花板”来形容某人十分幸运。“碰到王伯伯”来形容“王伯伯”是不靠谱或不负责任的人。
再有一些“小词”的运用。据说英文中的一些“小词”也是证明英文是否正宗的标志。沪语中的“小词”,如“很”往往叫“邪气”,“茄子”往往叫“落苏”,“逛马路”叫“兜马路”,“穿衣服”叫“着衣裳”,“外行”叫“洋盘”诸如此类,不胜枚举。旧上海洋人聚集,也有一些“音译”英文成为旧沪语的表征。比如水泥地叫“水门汀”(cement)、拐杖叫“斯的克”(stick)、门锁叫“斯必令锁”(spring)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