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生物的趋光本能一样,我也追逐风。
准确地说,是等风,平时高楼间空间狭窄,难以有什么有韵致的风,伫候久了,偶尔发现地上的落叶打了卷儿、跳舞了,心里便跟着一起高兴,好像,这一股小旋风是为自己吹的一样。
城市里的风使人“风尘仆仆”,真正人迹罕至、风沙满天的地方,有时吹来的风反而清爽得不带一丝尘土气息,比如甘肃……或者近一点,像我的老家,南方深山小村那里的,那才是有味道的风。
老家山沟沟里四季如荫,湿气浓重却不闷不潮。家门前有一条小溪,春秋天万里无云的日子,风就是透明的河流,轻抚着破房子的廊前、门框和人的肌肤,鼻腔里充斥着泥土、雨后、新生、绿叶的味道,冲去我一身的浮华与风尘,像潜入水中沉淀下来般安宁。
我也还记得高原的风,那是高处的光明,比上海的风声音大多了,令人豁然开朗,心旷神怡,吹了一会儿便让我真切体会了世界之广大,人之渺小。天苍苍,野茫茫,不期待风,可大风却为我带来了多么美的景色!
海风,那便是像大海一样波澜壮阔之势了。我说的是英国诺曼底登陆的那片悬崖峭壁上与风的艳遇,是别处没法儿比的,除非你骑摩托车不戴头盔地飞驰上几百公里,毕竟,那可是能驱动满载的远洋巨帆的烈风啊。海风吹向断崖,就像巨浪拍打礁石,貌似像风找我,我可追不上它。它正把整个世界推送过来,岸上一切瞬间仿佛被淹没,那一刻,确实能激发人扩张的雄心壮志,相比之下,黄浦江上的空气真是太文静了。
又起风了。
有那么一瞬间,我无数次幻想我的灵魂能随风而去,无拘无束、漫无目的地飘扬、飞翔,与大自然的气流融为一体,邀翔于穹苍,做最孤独、最自由的人,最后,也许,就伴随着记忆消失在宇宙中,永不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