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绩

　　这个清明节假期，雄县、容城、安新这三个冀中县城沸腾了。“千年大计”“国家大事”，新华社的用词，足见雄安新区的分量。

　　“这是最不平静的清明假期，或许以后这里再也不会平静了。”李涛（化名）是微信公众号“保定早知道”的运营人，4月2日，他将公号改名“雄安新区快讯儿”，两天时间，吸粉近万。

　　未来有望比肩浦东、深圳的雄安新区到底什么样？除了乘兴而来败兴而回的“抢房潮”，雄安新区头三天还经历了什么？记者亲历其中，见证历史。

　　新区人喜忧参半

　　张欢是雄县公安局的一名特警，他的妻子小梁是县民政局的公务员，雄安新区成立的消息，他们都是4月1日从新闻联播里第一次知道的，“真的是一点风声都没有，保密工作做得太好了。”

　　当晚，雄县公安局就全员集合，“领导通知全体在岗取消休假”。

　　张欢和县公安局全员600余名警察按照上级指示把守在县内大小交通路口，这时，大量私家车正由北京、天津、山东各个方向涌来，雄安新区诞生第一天，雄县发生20多起交通事故，涉事车辆均为外地车。而这24个小时，张欢仅在巡逻车内和衣睡了两个小时。

　　除了警察，还有包括雄县主要领导在内的大量公务员，这个假期都没有休息。而其他的雄县人，也都没心思休假了。

　　“以前自我介绍，我要先说我是保定的，再说是雄县的。因为别人都不知道雄县。”小杨是雄州路上一家汽修店的洗车工，这几天雄县洗车生意火爆，“比过年还热闹，一半以上都挂着北京或天津牌照，最多的是奔驰和奥迪”。洗车店老板李俊则有点担忧未来房价会不会暴涨，“成立新区前雄县大产权房房价还未超过4000元，首付只需20%”。

　　雄县最大的市民广场，这些天日夜都挤满了人，当地人津津乐道各种有关雄安新区的话题，“我们现在已经是新区市民了。”甚至还有多位网红打扮的少女拿着自拍杆做起了网络直播，有十多万人在线参与，全国的网友不断提问：“白洋淀风景美吗？”“雄安有啥好吃的？”

　　而雄县本地人，则更关心自己未来的生活能变多好。“北京那么多优质资源迁到雄安，将来孩子们上学、找工作，是不是机会更多了？”“希望县里的医疗条件能够更好，现在只有县医院，看病都要去外地大医院，以后如果能在家门口看病就好了。”“通州已经确定引进一大批学校、医院，我们雄安新区以后是国家行政企事业单位的集中承载地，肯定也差不了。”

　　兴奋的同时，也伴随着焦虑，主要原因是不希望看到房子被恶炒，“雄县公务员的月收入大多只有3000元左右，如果房价被外地人有钱人炒到两三万元一平方米，真的会坑了本地老百姓。”雄县公务员小梁说。

　　为什么选择雄安？

　　打开地图你会发现，雄安新区正好位于京津冀三地的地理中心，北京-天津-雄安之间，构成了一个等边三角形。

　　记者从北京南站租车驶向雄县，导航软件显示距离117公里。虽然时值清明小长假，但从北京经京台高速、大广高速来到雄县县城只花费了不到两小时，双向8车道的高速路上车流并不多，交通非常便利。

　　清明时节，冀中平原草木还未新发，枯草、黄土地映衬着天空，一路上，看着一排排种下没几年的白杨树，干涸的河流，以及一望无际的麦。只有在高速出口看到一块巨型广告牌写着“协同京津、共创财富，积极对接京津协同发展产业转移”，才能感受到一些蓄势待发的味道。

　　从雄县东高速口出，沿043省道往雄县县城走，道路两旁有各种塑料企业和空旷的田地。雄县主干道“雄州路”的两侧，是残旧而斑驳的三四层小楼，连着好几家卖农机和化肥的商铺，当地同行人介绍，“开车20分钟就能绕城一圈儿。”县城有一家三星级宾馆，是三县中具备会议功能的两家酒店之一。

　　雄县城区面积19平方公里，城镇居民不到10万，却已是“雄安三县”中经济规模最大、城镇发展最完善的，2016年完成生产总值101.14亿元。

　　同样是县城，相比较富庶的长三角和民间经济发达的珠三角，雄县的现状“提升空间巨大”。一路从北京驶向雄安，恰如京津冀协同发展专家咨询委员会组长徐匡迪所言，“河北发展与京津两地呈现‘断崖式’差距”。

　　而在面积最大的安新县，同样一夜之间多出很多外地车辆，在去往白洋淀的路上，北京牌照的车像穿花似地来来往往。每个路口均有交警在指挥交通。“以前根本没有交警在这里，但估计以后一直会有了，我们成新区了嘛。”一个本地小伙子打趣道。

　　白洋淀被整体包括在雄安新区内，她显然比三县知名度更高，这个时节的白洋淀景区，芦苇枯萎，柳枝吐绿，垂钓的当地人，零零散散。4月3日，白洋淀景区接待游客2000人，比往年同期翻了一番，整个清明假期景区收入同比增长超过200%。

　　在白洋淀区域的圈头乡，四面环水，大小淀泊29个，人口约2.6万人，依赖水产养殖和捕捞业，现在圈头乡的11个水区村已经基本确定将要实施搬迁。“现在不让盖房子了，水泥也进不来了。”一位李姓大爷告诉记者，去年下半年以来，各乡镇主要路口都出现了“两违”检查站，盖房用的钢筋、水泥、黄沙等建筑材料根本进不了村。

　　“抢房潮”渐归平静

　　4月4日傍晚，北京人刘强开着奔驰车离开了容城县，在新区这三天，他经历了抢房成功的喜悦，以及被房东毁约的无奈。不断还有北京的朋友来电，他不断重复四个字：“风险太大”。

　　刘强4月1日在中介忽悠下以每平方米1.2万元的价格，买下了本地张姓户主手中的一套135平方米的“新民居产权”房，“不是正规的大产权房，中介说容城能买到的都是这样的房，以后肯定没问题。”4月2日凌晨签字付定金，新区有房的喜悦仅过了一天，4月3日，中介告诉刘强，房东毁约了。

　　雄安新区成立后，容城县住建局发布公开信：目前市场上所有预售楼盘行为均为违规销售，手续全部不健全，部分楼盘甚至是图纸房，基本土地手续都未取得，存在极大风险。目前，在市场上房地产公司不存在委托任何销售公司或房地产中介进行销售的行为。

　　但在“雄安新区热”的推动下，没有“五证”、以“新民居产权”混淆大产权概念，被一波波前去疯狂抢房的投资者所忽略。

　　对于炒房，雄安三县政府的态度十分明确——严防死守。雄县副县长谢克庆公开表示，炒房团等行为会因对政策认识不到位而造成巨大损失，“要劝说亲戚朋友不要来雄县炒房，有可能炒出个炸弹。”雄县公安局则在三天内多次对不执行禁令的人员“采取措施”。

　　在雄县和容城，记者看到住建、城管局派出人手，24小时值守售楼部、房产中介门口，劝离盲目前来的购房者。城管执法车辆昼夜在雄州路上巡回，高音喇叭滚动发出警示广播：“受设立雄安新区的影响，县域内外的大批群众集中到雄安新区投资购房。特别是炒房团哄抬物价，蓄意扰乱我县房地产市场。”

　　在雄县中心区域，以县行政中心为起点，沿雄州路往北，沿途所有中介公司均被贴上封条，门店招牌也被清除。4月2日起，人民日报旗下多个端口连续3日发文，痛批雄安抢房者。

　　“现在就是买不上，啥也买不上，没房源。一手房不让买，二手房买不上。”如今的雄安，抢房热潮已经渐归平静。

　　欣喜后思考未来

　　“雄安是一张白纸，可画最新最美图画。”近日，这句话反复出现在中央媒体的报道中。

　　当地人在欣喜过后，也开始思考自己的未来与新区的关系，很多在京郊和通州做建材生意的雄安人都准备“回家干”，“只要努力，新区未来遍地都是黄金。”虽然“现在房子不能买了，外地媳妇暂停落户”，但所有人都坚信未来会很美好。

　　塑料企业一直都是雄安三县的经济支柱，记者走在雄县、安新县的大街上，能明显闻到空气中夹杂着化工塑料的味道。和这些污染企业同样面临淘汰命运的，还有当地被称为“板的”的电动车，这是雄安新区目前的出租车，四四方方、五颜六色。

　　在三个县中面积最大的安新县，目前还没有铁路通过，但根据规划，固安至保定城际铁路会穿过雄安新区，经过安新县。

　　当地人希望新区步子“快”一些，而专家则更多建议先“慢”一点，中国国际经济交流中心首席研究员张燕生认为，“一般来说，一个新区的建设短则3年，中则5年，长则10年。过去我们追求数字和规模的时候，讲究‘快’，现在我们追求的是质量和效益，讲究‘慢’。慢就是快。”  （本报保定今日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