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近美国选民身边聊聊大选，或许如盲人摸象不见全貌，却能触碰到一个个更鲜活的个体，脱离开民调的浮沉，还原一张张有着真实诉求的选票。

　　站在临近终点处回头再望这个大选年，感觉更像看了一场由营销、传媒家们策划执行的“政治秀”，或许是你想听什么我就说什么的“美国好声音”，却未必是真正带来改变、人们真正需要的“美国好主意”。 

　　电视辩论只是形式并未真正给出答案 

　　在纽约州霍夫斯特拉大学学生活动中心前矗立着一座美国前总统托马斯·杰弗逊的铜像。这位开国先贤或许不曾料到，不远处的体育馆内，民主、共和两党总统候选人正争相描述这个国度处于何等“危急时刻”，双方计划如何差异显著，均认定自己的方案是唯一有效解药。 

　　10月16日晚，20岁的美国大学生杰里米·爱泼斯坦在可以首次行使投票权之际，也拥有了在本年度第二场总统候选人电视辩论现场提出首个问题的机会——须知，第二场辩论是总共三场辩论中唯一采取所谓“市民大会”形式。纵观整个大选年，往往是屏幕上、讲台上候选人红口白牙滔滔不绝，由普通民众提问的机会不多。 

　　“教授、邻居和其他人都在告诉我，当我大学毕业时，就业机会将更渺茫，而你们该如何让我、更重要的是让我父母放心，我有能力在毕业后养活得起自己？”这正是爱泼斯坦的问题。 

　　对不少美国观众来说，这问题听来或许耳熟。4年前的10月15日晚，同在霍夫斯特拉大学内，当时的民主党候选人奥巴马与共和党候选人麦凯恩在最后一场电视辩论中就经济及内政议题交锋，主持人所提出的首个问题就是：在国际金融危机背景下，你们有什么更好的办法来创造就业？ 

　　4年之间，美国经济缓慢脱离金融危机深渊，但经济复苏脚步依然赶不上民众期望。4年前后，两党阵营候选人的表述也如此相似。 

　　彼时，以“变革”口号成就黑马姿态的奥巴马抨击时任总统小布什过往8年的“糟糕纪录”凸显其政策失败，而对手、参议员麦凯恩正是布什政策的同党；此刻，挑战者罗姆尼坚称，对手奥巴马在首个任期内交出的纪录已足够证明其失职，失业率历时4年不过是从更低谷暂时回升到他接手白宫时的原点。 

　　4年前后，各竞选团队认同的赢得辩论的秘诀似乎没变——尽管大而化之，表述要足够鲜明；尽管只是形式，表现要足够抢眼。令人遗憾的是，在内容上，每场辩论却难以真正给出美国民众最想找到的答案。 

　　比如，针对开场那个年轻人就业的问题，罗姆尼的回答过于泛泛，奥巴马则重申自己如何推动了制造业就业，大学生爱泼斯坦恐怕还是要到2014年毕业时才能自己解答自己的问题。 

　　当然，还有更多议题退缩在媒体聚光灯之外。在辩论前一天，霍夫斯特拉大学门外，一位黑人少年举起标语牌，呼吁两位总统候选人说说他们在竞选途中鲜有提及甚至刻意回避的控枪措施。 

　　“奥式旋风”过去四年民众热情开始消退 

　　正值美国选举日一周倒计时，超级风暴“桑迪”裹挟着狂风骤雨重创美国东海岸，美国各大媒体终于暂时从旷日持久的选战中移开唯一焦点。事实上，脱离媒体这枚“放大镜”，大多数普通人对这场选举未见得如此热切。 

　　在美国社会党派分歧日益加剧的大环境下，由于大多数美国选民已确定投票意向，奥巴马和罗姆尼的成败关键在于两点：一是能否激发各自大本营支持者的投票热情，保住基本盘；二是能否获得尚未作决定的独立选民青睐，赢得制胜分。也正因如此，8月底至9月初两党全国代表大会就被视为整合党派力量宣传己方立场、集中火力抨击对手的重要平台。然而，在主场内支持者热闹喧天的“虚假繁荣”之外，往往只需要步行走过几个路口，就能走进更淡漠却更真实的大众。 

　　9月初民主党大会期间，笔者深夜结束采访后幸运地坐进司机亚乌·阿吉曼的出租车，却不想堵在大会散场人群中。这位来美21年的加纳移民嘟囔：“难道奥巴马来了？”忙于生计的他估计没时间观看电视直播奥巴马在大会上的演讲。 

　　“4年前我投了他的票，但今年？还没想好。”阿吉曼并不讳言对奥巴马执政以来“承诺落空”的失望，可同时也对就此抨击奥巴马的罗姆尼不感兴趣。他说：“罗姆尼自己也没提出什么具体办法来，这就好比两人吵架，你不能只会说对方有多丑。” 

　　眼看人多车少，笔者好意接纳了一位目的地完全背道而驰的中年女性上来“拼车”，聊起来方知她是来自旧金山的与会民主党代表。“我参加了4届大会，2008年最令人疯狂，你知道当时奥巴马的演讲是一个怎样的盛况吗？”她用力张开双手，脸上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转而又悠悠道：“今年很难再重演了。” 

　　会场外，笔者与51岁的黑人药剂师图利奥·雅米耶聊了起来。他4年前投了奥巴马一票，趁着大会今年在家门口举办就特意来看看。和身边那些激动万分的奥巴马“铁杆粉丝”不同，雅米耶平缓地讲述自己的选择理由：“应该再给他第二次机会，一个4年怎么够完成那些措施？美国人的特点就是没耐心。”不过雅米耶也拿不准，支持者对奥巴马的热情能否与4年前那场备受“变革”信号鼓舞的选举一样热烈。 

　　今年刚毕业的白人姑娘瑟丽娜·斯科尔曼正为夏洛特市一项支持青年就业的项目担任义工，也希望借助民主党大会的窗口吸引更多人关注。和很多年轻人一样，斯科尔曼4年前第一次获得投票权就选择了支持奥巴马，理由是奥巴马更为有力地推动为高校学生减负。高校学生构成了奥巴马当选的重要选民群体，但民调显示这个群体今年对奥巴马的热情已出现消退，奥巴马的任务之一就是如何像4年前一样，再次激发这个通常远离政治的选民群体再度出来投票支持自己。 

　　“我已经找到正式工作了，可我的很多同学没这么幸运。”斯科尔曼说自己今年还会支持奥巴马，被笔者追问理由时口气却含混犹豫。话题一转到学生贷款，小姑娘立即调高声调：“天呢，这是我一毕业最担心的事。” 

　　如上种种不屑或担忧恰好反映出奥巴马今年最不乐意见到的一个局面：选民一度赤诚的激情过去4年来在不可避免地褪色。 

　　利益争斗令人沮丧谁来打破党派界限 

　　《夏洛特观察报》记者马克·沃什本与笔者闲聊时说，今年民主党将大会举办地选在北卡罗来纳州最大城市夏洛特，本身就挺令人感慨。一来，或许正是重创美国社会的金融危机，“帮助”民主党人奥巴马2008年赢下原本倾向支持共和党的北卡罗来纳州，但今年他想再度赢得这里恐怕不易；二来，这座按资产论在美国排名第二的“金融城”犹如美国社会金融危机之痛的缩影，至今尚未走出阴霾，因此和今年大选的其他战场一样，这里也是经济议题唱主角。 

　　笔者通过租房网住进了夏洛特市民帕特和妮基的宁静温馨的家。他们属于中上收入阶层，房产位于市郊，已育有3个可爱子女。若非正在此地举行的民主党全国代表大会，他们恐怕属于那“隐形的大多数”。2008年金融危机4年后的总统选举，让他们和这座城市都多了些不同以往的思考。 

　　帕特原是共和党人，在2008年大选中支持奥巴马的对手、共和党老将麦凯恩，现在更多是一个倾向于共和党的独立选民。他说：“这些年来，共和党和民主党之间的各种争斗已经让我看得很沮丧。我希望能看到一个真正打破党派界限、以民众利益而非政党利益为优先考量的总统。” 

　　帕特的话或许能反映出不少美国人的感受。民主党人奥巴马2009年执掌白宫时，也曾高呼要改变华盛顿政治氛围，但共和党人在2010年中期选举中重夺众议院，白宫与国会、国会里的共和党人与民主党人之间互相掣肘和抨击，过去2年多来成了众所周知的政治新闻。 

　　“你赞成即我反对”的华盛顿政治现象导致一系列刺激经济计划难产，在经济复苏持续乏力、失业率居高不下的困境中，难免招致民众负面情绪。据美国民调机构盖洛普公司10月24日最新民调，仅有21%美国民众认可国会的工作。 

　　过去4年来更令人无奈的变化或许是，美国民众在经济遽然变化下所受的“急性创伤”已演变为“慢性悲观”。盖洛普8月底民调显示，43%美国人认为当今美国经济形势差劲，59%认为还会更糟———这也是奥巴马或罗姆尼在今后4年内必须直面的难题。 

　　特约撰稿人晴阳 

　　(本报华盛顿10月31日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