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前的一天,在京西宾馆的一次文学颁奖会上,我意外地遇见了青海省原省长黄静波。80岁出头的老人了,精神依旧那么饱满,走起路来双脚踩地稳实苍健。只是我向他通报了我的姓名后,他好久也没有想起来站在面前的是谁。亏了陪着他的大儿子、我的老战友黄少南的提醒,他才恍有所知:“噢,军旅作家老王!”
我旧事重提:“黄老,那年上海一位作家要去柴达木盆地采访,是你帮着解决了交通难题!”
“哈哈,你们找省长‘走后门’,要我派车!”
我也以笑作答:省长体谅民情,堂堂正正地从“前门”派出政府的车,让作家安全顺利地走了一回柴达木!
那是1984年秋天的事。《文汇报》记者、作家徐开垒长途跋涉来到大西北采访,八百里瀚海柴达木是他要踏访的第一个地方。负责接待作家的是《青海日报》社,由文艺部编辑邢秀玲陪同。当时遇到的麻烦事是报社车辆太紧张,派不出车跑长途。这让邢秀玲十分为难,她不得不告诉徐开垒只好乘火车或长途客运汽车上路。这样一路上吃苦延长采访时间倒是其次,最让作家感到遗憾的是,许多地方他就去不了,不能采访。应该说他这一生很可能就这一次闯西北高原,会留下无法弥补的损失。就在邢秀玲感到十分为难又心有余而力不足无法化解这难事时,徐开垒提出拜会一下黄省长,求他想办法。其实作家和黄省长并无私交,只是耳闻省长平易近人且十分重视文化工作。邢秀玲刚一听作家的建议,心头一亮,甚喜。随之却更加为难了。她从来没有接触过这么大的领导,省长的门朝哪儿开她都摸不着呀。无奈她四处打电话才探问到了省长的行踪,正在西宁宾馆开会。她和作家匆忙赶到宾馆会议室门口,亮出记者证,写了个求见省长的纸条,让一位与会的同志递给了坐在台上的黄省长。
邢秀玲和徐开垒坐在宾馆会客室等候了没有半小时,黄省长就抽身出来接见了他们。作家将自己创作的两本书送给了省长,正要汇报自己此行的计划,省长说你们稍等,待我开完会咱们细聊。大约20分钟后,他们同省长一起来到他临时下榻的房间,拉家常似的交谈起来。作家告诉省长,他穿越柴达木盆地后,还要跋涉新疆去采访。省长边听边在一片纸上记着,随后就给两位文人制定了旅途路线:先沿青藏公路到柴达木盆地,绕盆地一周后,经敦煌到新疆哈密,再沿兰新线到乌鲁木齐。之后,省长说:“欢迎你到大西北来深入生活。这一路,你们要穿越青、甘、新三省(区),征途漫漫,长途艰辛,作家初到西北,一定要爱护身体,才能完成好任务!”
邢秀玲没有忘记找省长是要解决交通难题,便趁机说出了实情:“坐火车恐怕只能到几个火车站下车,沿途许多想去的地方无法一一停留。”
黄省长马上就猜透了他们找他的心思,微笑着说:“当然要坐汽车去采访!由省政府派一辆北京吉普,归你们指挥,想在哪儿停就在哪儿停。每个地方停三两天,争取一个月返回。”
省长如此知人之难,办事又如此果断,徐开垒打心底感动,他起身再三感谢。邢秀玲却有一丝担忧,省长统管全省,每天要处理多少事情。派车这么点芝麻绿豆大的事能挂在心上吗?派车一事会不会是口头一说?
出发的那天清晨,两位文人按约定的时间到了西宁宾馆门口,没想到一位年轻英俊的小伙子已经等候在那里接头了,他自我介绍:“我叫王秦青,是省政府车队的司机,你们这次上高原,领导派我为你们服务!”
徐开垒感动得不知说什么好,只是握着小王的手久久不放。作家想起了黄省长,他办事如此认真,可丁可卯地落到了实处。
小王司机还很自信地说:“省长有指示,要派一个对柴达木情况了解的司机给你们开车,我被大家称为‘活地图’,导游、司机一身兼,一路上会给你们讲好多景点的来历。”
徐开垒又一次抓起小王的手紧紧握着不放。他不能不想起了黄省长,一个热爱生活,热爱同志,热爱高原的好省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