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差G所的一个公章没盖了。老婆说,几个关键部门都已经审核通过了,这个G所的公章,也就是个形式,自己直接去盖个章,不就得了?但黄汜不敢这么想,如今这世道,谁肯无缘无故帮你,再说,红彤彤的章是想盖就能盖的吗?思来想去,黄汜决定,还是和以往一样,求人。
可想了半天,G所似乎没一个认识的人。G所的上级单位G局,也没一个朋友。不过,这难不倒黄汜。黄汜想到了远亲老吴,老吴虽不是什么官,但识人多,路子广,总能想出办法。去求人办事,总得带点什么礼吧。这些天,为了找人盖一个又一个章,黄汜掏空了口袋,家里也实在没有拿得出手的东西了,只有父亲传下来的一块徽墨,也许还值几个钱。就带着它吧。
黄汜揣着表格,拎着那块徽墨,找到了远亲老吴。听明白了黄汜的意思,老吴为难地说,G所我也实在没有认识的人,我想想办法,通过关系帮你求求别人。黄汜连连感谢。黄汜双手将徽墨递给老吴,这是亡父遗存下来的,留个纪念吧。老吴看看黄汜手中的徽墨,叹口气,我知道你也难,我不能收你的礼,但求人办事,空着手确实不好,这样吧,这东西呢,我拿去送给我求的人。
老吴是个热心肠,送走了黄汜,就拎着那块徽墨和表格,找到了F局的司机老赵。别看老赵只是个司机,但给领导开了这么多年车,积累下不少人脉。老吴求老赵,自己有个远亲,想到G所盖个章,务必帮帮忙。这个徽墨,是远亲祖上传下来的,一点小意思。老赵瞅了一眼,笑着说,我一个大老粗,要这玩意干什么?这样吧,我也要求别人,我帮你送给别人吧。
接过老吴递过来的表格和徽墨,老赵找到了H处的陆处长。陆处长是老赵的哥们,他原来是领导的秘书,老赵是领导的司机,两个人关系很铁。老赵说明来意,陆处长喊来办公室主任小丽,把事情交代给了她,叮嘱一定要想办法办妥当。老赵要将徽墨送给陆处长,陆处长连连摆手,咱俩什么关系,这东西你就送给小丽玩玩吧,小姑娘写得一手的好字呢。
小丽接过老赵手中的表格和徽墨,问明了由来,还真巧,小丽的表哥就在G局上班。小丽拿上表格,想了想,又拎上了徽墨,找到表哥。表哥二话没说,接过表格和徽墨,径直来到楼下的G所,找到金所长。金所长拿过表格,看都没看一眼,“啪”一声就给盖上了章。表哥诧异地问,也不审核下?金所长笑着说,你知道的,我们这个章,也就是个形式,办好了前面的手续,到了我们这儿,就是走个过场,谁来了都得给盖章,何况是你?两个人又拉扯了几下,表哥将徽墨丢给了金所长,这东西我用不着,你留着回家给儿子写写字吧。
就这样,章盖上了,又辗转回到了黄汜的手上。黄汜拿着盖好章的表格,吹着口哨回家。刚到家门口,在楼梯口碰到了一个哭哭啼啼的女人,黄汜面熟,是对门的。女人看到他,哭着央求他:自己刚刚出来倒垃圾,没想到,刚跨出门,风就将门关上了,自己没带钥匙,两岁的女儿还一个人留在家中,厨房里正在煲着汤。黄汜听明白了,那赶紧让你丈夫送钥匙回来啊。女人哭着说,他电话老占线,求求你,帮我想想办法。
虽然搬过来好几年了,黄汜和对门一直没什么往来,连个招呼都没打过。黄汜想了想,这样吧,我试试看,能不能从我家阳台翻过去。两家阳台隔着有一米多远,隔在空地上也许没什么,但在六楼,就有点让人望而生畏了。黄汜不知哪来的勇气,竟凌空跳了过去,站在他身后的对门女人,惊出一声冷汗,半天才缓过神来,连声感谢。
晚上,黄汜正坐在沙发上,瞅着盖满了红章的表格,幻想着未来,门铃响了,开门正是对门的男人,面熟。男人说,谢谢你,今天帮了我妻子的大忙,要不然,真不知道会出什么大事。黄汜直摆手,小事,都是邻居嘛。男人变戏法一样,拿出一块徽墨,我看你家门上的对联,字写得很漂亮,你一定喜欢书法吧,这块徽墨,不成敬意。黄汜接过那块徽墨,怔住了,这不正是自己上午带出去的那块吗?
男人目光落在了茶几上的表格,指着最后一个公章说,我就在G所工作,是那儿的所长,我姓金,今后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就找我啊。
送走了对门的男人,黄汜愣坐在沙发上,一手拿着盖满了章的表格,一手拿着父亲传下来的那块徽墨,半天没有缓过神来。